第二局开始了,昌伯的劲道非但没减损半分,力道反而更大,速度也更快了,所有人都沉浸其中,而潘爷同样稳如石像,眼睛微闭,但眉头略蹙,似有费力之感。
    一番比以往时间更长的激烈的摇动和响声之后,“啪——”骰盅再次落定。与这一声“啪”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剧烈的“哐当——叮铃——”之声,原来站在不远处正准备给各位上茶的章子佩失手砸了茶具,茶盅、茶碗一起掉到了锃光瓦亮的地砖之上。
    “唐突了,一失手砸了茶碗。
    ——我立即着人打扫。”章子佩道。
    潘爷这边,略踌躇了一会儿,报道:“1、4、6。”骰盅一开:1、4、5。
    陆见于说道:“第二局,达运赌场赢。”丁越营等人虽故作镇定,但仍难掩惴惴不安之相。
    这时,昌伯看着正在打扫的章子佩,说道:“子佩,喝茶不急在一时,等分出胜负再准备也不迟,你先歇着。”
    章子佩点了点头。
    突然间,整个赌场变得非常安静,每个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这一次大家都没有说话,是昌伯第三次摇响了骰盅,才打破这可怕的死寂一般的静。
    昌伯还是那样快,声音还是那样急促,右手还是上下旋转着,左手还是像耙一样叉开着。
    这次骰盅下落之时仍然是一声清脆悦耳的“啪——”
    而这次如石像般的潘爷却再难做到面不改色了,他的脸如土灰一般,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但没有人催促他,过了一阵子,他才喃喃地说道:“我输了。”
    庄顺来一听,立刻掰过潘爷的双肩,正眼看着他,厉声道:“我们还没说数呢?怎么就输了!”
    丁越营到:“阿来,坐下!
    ——潘爷,您静静,想好再说。”
    潘爷声音比平时大了一些说:“好啊,让我说,我就说:1、2、3。
    ——开!”
    骰盅一开:1、4、6。陆见于站起来说道:“2比1,达运赌场赢!”丁越营没有抵赖,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试图去抢回贲老九那里的房契和地契,而且他还在第一时间用眼色制住了庄顺来,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和潘爷一起站了起来,拱手道:“愿赌服输,丁某认了,容我兄弟三人今夜回鑫通收拾下东西,遣散了弟兄们。明早天亮前离开。”
    说罢,四人一起向达运赌场门外走去,南凯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可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南凯风高兴不起来,但徐七瑞等人却高兴坏了,欢呼雀跃。
    稍停了片刻,南凯风对黄廷云等五人说道:“谢谢各位前辈今日前来,有劳各位了,改日盛先生请大家去盛家花园喝茶。”
    黄廷云却说:“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做了个见证人。
    ——再说了,我们上海滩是讲规矩的地方,南先生和丁先生都是上海滩的新人,我们可不希望新来的人,坏了上海滩的老规矩。”
    说着,一边拱手,一边说:“替老朽向盛先生问好。”一行人便都出门去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好像都结束了?好像还没结束……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南凯风把房契和地契都交给了严仲明,盛葆霖十分满意。丁越营等人如约在第二天离开了鑫通赌场。
    南凯风已成上海滩炙手可热的人物。整个上海滩都在讨论,达运赌场是如何赢了鑫通的潘爷。答案只有三个人知道:南凯风、昌伯、章子佩,而且章子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时间回到了赌局开始的前一天,南凯风先去见了严仲明,又一个人驱车到昌伯家。
    刚一进门,南凯风与昌伯和昌伯家人的简单寒暄后,南凯风说:“昌伯,我们商量点事儿。”
    昌伯把南凯风带到书房中,锁上房门。南凯风说:“昌伯,这次我们没得选择。”
    “是啊,南经理,我心里着实担心,但是又不甘心呐。”昌伯答道。
    南凯风道:“昌伯,我们不一定没机会,我有一些发现,想同你商量下。”
    昌伯眼睛一亮:“哦,说说。”
    “我们首先要知道潘爷靠的是什么本事赢了我们,弄清楚了他的招数,我们才能对症下药。”南凯风说。
    昌伯点头:“是,可我并不敢肯定他的路数。”
    南凯风说:“昌伯,有这么两个事情你听听看。”然后南凯风把自已昨晚与薛美秋的对话和今早从严仲明哪里听来的事情择其关键一一说与昌伯。
    最后南凯风说:“昌伯,你看,一则,潘爷的本事虽高,但必须速战速决,他不能坚持太多次数、太长时间;二则,潘爷在干这活的时候不能行男女之事。”
    昌伯说:“是‘地听耳’!
    ——‘肾开窍于耳’呀!”昌伯特别开心,话也多了起来:“我本来每次摇骰盅之时看他眼睛空洞,就曾想过他可能是靠耳力,但我不能做准。
    ——再加上此事重大,更不敢冒然论断。
    ——有了你这两个发现,我断定潘爷定是‘地听耳’无疑呀。”
    南凯风说:“对啊,您也这么肯定。肾气决定耳力,肾气如果损耗过度,耳力无疑下降。所以,在最后决战前,他必须保存肾气。而且连续听几次后,他的肾气亏损、胜算就会下降。”
    昌伯说:“知道了他的路数,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昌伯,我想我们如果通过多局来定输赢,他们必定不肯,见证人也会觉得时间太长,而且即便谈成了,我们也没有必胜之把握。”南凯风接着说道,我的想法是:“第一局,让他赢,但要让他赢得吃力,耗掉他一半的耳力。第二局,在落盅之时,用杂音乱其耳力,不但乱了声音,而且进一步损耗其耳力。第三局,出其不意,再下一城。”
    昌伯:“南经理,我知道了,第一局让他赢,首先可以让他放松戒心,这样子我们第二局和第三局才好做文章,同时第一局要尽量耗损其耳力。”
    南凯风点头道:“对啊,昌伯,第二局你在落盅之前放出一个信号,让子佩来配合。”
    “没有比子佩更精细更沉稳的人了。我今天会和子佩商量好的。”昌伯连声称是。
    南凯风接着说:“昌伯,第三局才是最难办,也是最要紧的。”
    昌伯道:“是啊,杂音之法不可使用两次呀?
    ——要不然别说鑫通的人不服,黄廷云和陆见于那几人恐怕也会起疑心。”
    “是啊,但是我们总算有一个方向,那就是要得让他听不真切。”南凯风每件略蹙。
    昌伯道:“在盅底之上加盖一块绒布如何?”
    南凯风:“这倒是个好法子……但鑫通的人在开局前一定会检查骰盅,上海所有的赌场都没人这么做过,他们必定不服啊。”昌伯点了点头。
    南凯风道:“如果骰盅上不能做手脚,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一,把骰子摇碎了;二,在骰子的点数凹凸之处涂些东西;三在盅内掺点小东西。”
    昌伯想了想,说:“摇碎了恐怕不可取,‘地听耳’之人耳力甚好,如果摇碎了,一定能马上听得出来,恐怕节外生枝。
    ——在骰子上做手脚在开始检查时就容易被发现,真的被发现了,那可是出千,那达运的招牌可就砸了,下次谁还敢来达运玩啊。”
    昌伯又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依我之见,还是在第三局掺点小东西进骰盅里,来干扰他的‘地听耳’。”
    “好,哪怕只是一颗小小的砂砾,砂砾进入骰盅之后,它与骰盅和骰子之间的撞击,会产生杂音。
    ——昌伯,这个杂音会否不够大,能否起到干扰‘地听耳’的作用呢?”南凯风说。
    “此法可行,‘地听耳’本来就需要极其谨慎和准确的听音、辨音,有细小的差别就可能听不准。砂砾虽小但其撞击骰盅和骰子,将产生一个‘地听耳’从来没有听见过的陌生的声音,这个声音即使很小,但对于‘地听耳’来说,足以令其破功”昌叔道。
    “好,昌伯,将两颗细微的、与你指甲颜色相同的砂砾,藏在指甲盖之中,在第二局结束收拾骰子和骰盅之时,悄悄弹入盅内。”南凯风道。
    “好,就这么办!”昌伯信心十足。
    而且两人还商定,此事所有举措必须保密,虽然第二局的举措必须让章子佩知晓,但是第三局的办法只能他们二人知晓,而且必须烂到肚子里,带进坟墓里。
    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几日之后,盛葆霖叫来了上海滩所有的赌场大班,无论赌场开在哪里,也不管是大是小,大家相聚在盛家花园,还叫来了当日在赌场做了见证人的黄廷云等五人。
    盛家花园有两个会客厅,这次选择在稍大的那个,这个会客厅约三间开面,深2丈有余,中央摆了一张5米长的条桌,围桌的是一圈太师椅,靠墙是一圈普通靠背椅,两张椅子中间有个茶几。约莫能坐下四五十人。
    “黄老爷子,各位:
    ——多谢大家前来,今天我们不但请来了当日现场的五位见证人,上海滩各个赌场的人都聚齐了。”盛葆霖拱手招呼大家,又说:“这位就是我们达运的经理——青年才俊南凯风先生,我们今日得以一聚也是南经理提议的,下面请南经理同大家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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