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文本安慰道:“照您二位这么说,郭业的确是不好对付。不过咱们也不用灰心,在和郭业的斗争中,咱们至少有一项长处,是郭业远远比不了的。只要把这项长处发挥好了,郭业早晚能被咱们搬倒!”
    李佑闻言大喜,道:“咱们有什么长处,是郭业远远比不了的?”
    岑文本道:“咱们这些人最大的长处就是……不管事!”
    韦挺道:“岑侍郎,咱们有话说话。您这样故意出言讥讽我等,又是何意?”
    李行廉道:“韦侍郎您别生气,听在下把话说完,我这可不是故意出言讥讽诸位,而是实话实说。咱们在座的这些人,五大士族的族长,并无官职在身,那就不用说了。”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到:“至于齐王千岁,虽然遥领了青州都督,但是实际上并未上任。”
    张亮道:“老夫被陛下夺了不良人大统领的职司,也没管什么事。可是您岑文本,官居中书侍郎,就不能说不管事了吧?”
    岑文本道:“至于在下,虽然位高,但也就是代替陛下拟拟诏书。说不管事也是可以的。”
    韦挺道:“那老夫呢?”
    “您……您虽然是刑部尚书。但是谁不知道,您这个官当的自在,小事就交给下边处理,至于大案子,则完全是看陛下的意思。您老人家这为官之道,岑某人佩服之至!”
    “算你说的有理。不过我等不管事,也就意味着我等权势不大。怎么也不能算优点吧?照你这么说,咱们长安城内的乞丐管事最少,他们就最厉害了?”
    “在下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咱们和秦国公比起来,官位上并不弱于他,这个不管事就是一个非常大的长处。不管事,就不会做错事。”
    张亮道:“那郭业呢?”
    “而秦国公,身兼那么多职司,又爱管事。管事,就有可能做错事。咱们抓住了机会,就参他一本。即便是一时没什么效果,参的多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郭业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必然下降!”
    张亮道:“岑侍郎这个办法好,我算是明白了,要想靠一件事就把郭业搬倒,简直是痴心妄想,对付他只能徐徐图之!不过……光等郭业犯错可不成,咱们得主动创造机会,让郭业犯错!”
    李氏族长李泉说道:“搞这种阴谋诡计,就是勋国公的特长了。不知现在您可以腹案?”
    “我有一个三计连环之策,管保让郭业名望扫地。”
    “三计连环?但不知哪三计连环?”
    “第一计,就是散步大德寺一案的真相……”
    ……
    ……
    以张亮的潜势力,打听出来大德寺一案的真相,还真没有什么难度!没过几天,大德寺藏污纳垢,和尚送子的事情就传遍了长安城……
    这个真相传播这么快,一方面是反郭业联盟这边,是真花了大力气。另一方面,也是这种香艳的案子,乃是老百姓最喜欢传播的。
    以讹传之下,这个案子被越传越离谱,什么只要女子去过大德寺一次就会被和尚们“调”教成淫娃荡妇啦;什么大德寺的和尚们修炼邪术有瞪谁谁怀孕之能啦;什么大德寺的地下有一个庞大的地宫里面有数万女子啦……
    种种说法,不一而足。
    种种传闻之下,和尚们在长安城的日子又重新难过了。大德寺的和尚们不守规矩,那其他寺庙的和尚就一定会守清规戒律了?大德寺的和尚们淫辱良家妇女,谁能保证其他的和尚没有这个嗜好?
    一时之间,在百姓的眼睛中,长安城内的各个寺庙,变成了一个个的淫窟,避之唯恐不及。
    甚至有百姓疑神疑鬼,跑来府衙报官的。郭业对此哭笑不得,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出榜安民,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
    和尚们受了无枉之灾,无非也就是过上几年苦日子,这些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大规模的死人,郭业就不能等闲视之了!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就有几十名女子悬梁自尽,至于有孩子被父母活活打死的传闻,郭业也听说了几桩。
    这些女子和孩子都是无辜之人,她们之所以死于非命,一方面要怪大德寺的淫僧,令一方面,就要怪此事的泄密之人!
    换句话说,郭业自己在这里边也不是全然没有责任!
    他有时候会扪心自问,当时如果自己再努力一些,谨慎一些,是否就能保守秘密?那些女人和孩子是否是因为自己的行事不谨死于非命?
    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他非常不爽,那就马元举和自己的关系越来越淡了。
    长安城内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当然要问责长安令。郭业刚刚上任就查办了此案,当然是有功无过。不过马元举可是当了好几年的长安令了,这事他岂能没有责任?
    一时之间,御史台群情汹汹,纷纷弹劾马元举!最后还是李二陛下出面力保,马元举才险险过关。
    尽管如此,本来官声甚好的马元举,声望一落千丈。
    按照道理上这事儿不怪郭业,他秉公办案查办淫僧,严格来说,那是给马元举擦屁股。
    不过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人都是感情动物,马元举本来就和郭业有些心结,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相当于是郭业把他的错处公告于天下,见到郭业就愈发的冷淡了!
    这一日乃是休沐之日,郭业在家中一个人喝闷酒,忽然孙子善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道:“老师,大事不好!您的冤家对头来了!”
    “冤家对头?我得罪的人多了,此人到底是谁?”
    “就是老丞相王圭王叔玠!”
    第1743章 王圭刷下限
    王圭是郭业的死对头,这件事在长安城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不是和王圭有仇,郭业为何有那么大的胆子搜查王圭的家庙?
    不是和王圭有仇,郭业为何不官官相护,把这个案子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是报告给了大唐天子?
    不是和王圭有仇,郭业为何在陛下要求保密的情况下抗旨不遵,把这个案子泄漏了出去?
    当然仔细一思量,这些怀疑都有站不住脚的地方。尤其是第三条,更是完全子虚乌有之事。不过,在反郭业联盟的推动之下,这三条传言越传越广,绝大部分人都信以为真,孙子善也不例外。
    郭业一听是王圭来了,心里也是暗叫了一声不好。这老爷子现在已经辞官不做,名声也已经臭了大街。他老人家不会是一时想不开,要找我拼命吧?
    他说道:“你就说我不在府内,出城行猎去了,让他老人家改日再来!”
    “是!”
    过了一会儿,孙子善哭丧着脸就回来了,道:“老师,弟子无能,把差事办砸了!”
    郭业道:“这么点小事你都干不好!你怎么跟王圭说的?”
    “我就说您出城行猎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让我转告。要是不方便告诉我的话,那就只能请他老人家先回去。您回来之后,一定登门拜访。”
    “行啊,这话说得挺好的,比我想象的好得多。那怎么还把差事办砸了?王圭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既然来了,没见到您的面就不回去了!”
    “这老家伙这是耍无赖啊,行,他年老体弱,我就不信我还耗不过他了!你把他让进客厅,好吃好喝好招待。看他能怎么着。”
    孙子善道:“我说了呀,我说您老人家要是非等不可,那就请入内奉茶。可是他呢……”
    “怎么样?”
    “他不仅不同意进来,还……还……还跪在了地上,说要是见不着您的面,就跪死于此!”
    “我日!你怎么不早说!”郭业这可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来,整理衣冠,快步走向府外!
    郭业一边走着,一边骂了无数声卧槽。一是骂孙子善不知道轻重缓急,绕了这么多圈子才说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另一方面,也是骂老王圭太无赖!
    尼玛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的?怎么这么不自重身份?不说你曾官居宰相之职吧,单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该干出这种事呀!简直太无赖了!
    七十岁的退休老丞相耍无赖,郭业可挡不住!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外边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呢!等他气喘吁吁的走到门外的时候,就见王圭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脸的谦恭之色。
    郭业道:“王侍中,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这个孙子善简直太不像话了,贪图红包,对您故意刁难,原来根本就没有跟我说您老人家的事儿。现在见纸包不住火了,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王圭扶起,继续说道:“我一定好好的责罚他。您老人家也是的,我郭业算什么东西呀,见不见有什么关系,值得您……值得您这样……”
    王圭摆了摆手,道:“秦国公不必解释了,到底是孙子善的原因,还是你不想见老夫,咱们俩心照不宣。另外,也别叫我什么王侍中了,老夫已经辞官不做,现在就是一个平民百姓。”
    “王侍中过谦了,只要您当过一天侍中,就能称得上王侍中!谁要是敢说三道四的,我郭业第一个不答应。”
    “别,是老夫不乐意,与旁人无关。你高兴了呢,就叫我一声王老丈,不高兴了呢,叫我一声王老头也行!”
    郭业满脸堆笑,道:“既然您不喜欢王侍中这个称呼,我就叫您王先生吧。王先生,此处并非讲话之所,还请入内叙话!”
    “头前带路!”
    二人来到客厅之内,分宾主落座,孙子善献上了香茶。
    郭业轻轻咳嗽一声,道:“王先生,您老人家今天一定要见到郭某人,不知所为何事?”
    王圭微微一叹,道:“老夫这么死皮赖脸地一定要见到您,当然是有要事和您商量。不过在说这事之前,老夫想先解答秦国公的一个疑惑。”
    郭业挠了挠脑袋,道:“疑惑?什么疑惑?”
    “秦国公您还记不记得,想当初在大德庙,您问老夫,为何老夫家庙之内,只供奉了祖父、父亲和叔父,而没有供奉曾祖和高祖。当时老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话题岔开了。”
    “确有此事。”
    “现在老夫可以告诉您了。这是因为老夫所在的家族,已经把我们这一支开革出族了!”
    “开革出族?”
    “正是。那时候还是大隋朝,当时老夫的叔叔王頍因为犯了法,被贬到岭南,当上了汉王府的谘议参军。隋炀帝无道,歼娘戏妹弑父夺权,汉王杨谅起兵反隋。我那叔父也加入了叛军之中……”
    “那后来呢?”
    “后来他兵败自杀。为了避免朝廷的追究,老夫的家族,就把我们这一支尽数开革出族。老夫也成为了朝廷的钦犯,躲入终南山中达十年之久。”
    说到这里王圭叹了一口气,道:“我一个公子哥出身的人,能在终南山中活下来,还要多靠那里乡民的帮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后来老夫发迹之后,经常用自己的俸禄救济那些乡民。”
    郭业道:“我明白了,您没钱修家庙,就是因为拿俸禄去报恩了。”
    “正是。”
    “那您后来把家庙出租给和尚,也是为了终南山的乡民?”
    “那倒不是。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之前没钱修家庙,的确是因为老夫要拿俸禄来报恩。不过后来把家庙出租给和尚们,就完全是老夫的私心作祟了。”
    王圭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老夫年龄渐长,自觉时日无多,就想给子孙后代留下点遗产,这才打起了家庙的主意。没想到,竟然酿成了大错。”
    “原来如此!”郭业点了点头,道:“王老先生有恩必报,我郭业还是钦佩的。但不知您老人家和我说这些,与您今天要和郭某人商量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那当然有关系了。您可知道,老夫原来的家族是什么家族?”
    “这个郭某人还真不知道。”
    “给您提个醒,老夫是太原人。”
    “太原……”郭业脸色一变,道:“难道说,您原来的家族就是五大氏族之一的太原王氏?”
    “正是如此。本来,老夫这一支被开革出族,老夫早已对太原王氏心灰意冷,还曾经暗中发誓,以后要是出人头地了,太原王氏就算求老夫,老夫也不会重新认祖归宗。不过……唉!”
    “怎么了?”
    “现在老夫年纪大了,想法又有所改变!”
    “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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