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抚着窗台上出现的白菊,忽而泪如雨下。
    做完一切,卫若兰带着一颗愧疚之心离开,暗暗立下誓言,出继之后定要好好孝顺祖母和二婶,以还今日之情。
    第021章
    却说妙真一夜不曾好睡,次日一早前脚递了帖子前往卫伯府,后脚登门,拜见老夫人。
    夜间遇到儿子的卫母亦是一夜未睡,原本打算派人去请妙真问她是否遇到了儿子,得知妙真前来拜见,心知大有可能,忙命快请进来。
    因卫若兰传音给妙真时亦曾说过已见过卫母,故而妙真一见卫母就落下泪来,等卫母将房中服侍的丫鬟人等遣下去了,妙真方开口说道:“老太太,不知二郎昨夜是否来找过老太太?昨儿夜里三更时分,二郎来找我了。”
    卫母含泪点头,道:“想来定是成儿了,见我后又去找你了。”
    “老太太,二郎哭诉在地府之苦,又说没有子孙送香火与他,不得不依附老太爷。我听着真真是心如刀割,只怨我未能早日进门,在他出征之前给他留下一儿半女。老太太,说一句不害臊且不怕人笑话的话,我一辈子就这样了,出家不过是不想让父母将我另外许人,其实身在方外,心在红尘,死后定然是要返回俗世与他同穴而葬。原本没想过子孙香火,偏他因这事在地府受苦,我只好来求老太太开恩。”妙真顿时泣不成声。
    卫母拉着她的手哭道:“我的儿,你说的我何尝不知?我的心和你是一样的。从前我想过在五服内寻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过继给你们夫妻为嗣,只因我年纪老迈,不能照顾得十分周全,且又怕孩子的生身父母心怀不轨,才没有提起。族里虽有没了父母的孩子,偏生都出了五服,血脉不近。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二郎过继个儿子,让他长长久久地享受子孙香火。”
    其实并非如此,概因长子和三子不愿意将府中产业平白分给隔房的子侄。
    卫伯府长房的卫伯只有卫若兰、卫源两个儿子,卫若兰是长孙,卫老太爷和卫母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过继给二房。而卫源则是卫伯和赵氏唯一的儿子,备受宠爱,赵氏心里又惦记着卫伯的爵位,自然也不肯将他过继给二房,从此以后再非母子。
    至于卫三叔倒是生了四五个儿子,偏生三子四子五子都是庶子,长子和次子他们先是舍不得,近两年惦记着卫伯府的产业,舍得将之过继了,卫母反倒不忍作践次子了,实在是两个孩子太过不堪了些,从七八岁起就斗鸡走狗,因父母溺爱不肯好好读书用功。另外就是妙真虽然出了家,到底还是卫成之妻,要给卫成过继子嗣,总得让妙真满意。
    妙真泪眼相对,呜咽道:“二郎羡慕伯爷将若兰教养得极好,文武兼备,虽然他没提起自己的心愿,但是我却明白,他想过继一个如若兰一般才貌双全的子嗣。老太太,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让二郎如意,振兴二房。”
    卫若兰当然没有直言说要过继自己,太过直白了,而是像妙真所言这样曲折表示。他料想单凭父母巴不得将自己过继出去的心思,定能如自己之意。
    卫母苦笑,这样的想法固然是好,但办起来谈何容易?
    思来想去终无良策,当下叫来卫伯和卫太太赵氏过来商议,想了想,又叫来了一味倚仗权势贪图享乐的卫三叔和卫三婶,只说自己和妙真同时得到卫二叔托梦,说他在地府里过得艰苦,想过继个子嗣好在地下承受香火。
    闻听此言,卫伯和卫三叔尚未如何,卫太太和卫三婶心中狂喜,险些笑出声来。
    这妯娌二人一个想把卫若兰过继出去,虽然将来卫母百年后作为二房嗣子卫若兰能和卫伯、卫三叔平分卫伯府除祖业外的一切财产,但财产如何比得上爵位的要紧?且长房继承不分给其他两房的祖业就占了府中产业的三成,剩下七成三房平分。一个想着横竖二房无人,便是过继了自己的儿子,儿子依旧和自己生活,心里和自己亲近,而且平白得到一份财产。
    卫三叔和妻子有着同样的想法,当即就道:“母亲放心,我心里也惦记着二哥,倘或二哥想过继嗣子,我那几个儿子任凭挑选!”
    卫母看了妙真一眼,果然见她眉头微蹙。
    妙真出家后经常出入卫伯府,和卫母谈经论道,如何不知三房子孙之不堪?
    “没听我先前说了,成儿想过继个才貌双全能担起二房担子的嗣子,你那两个儿子年纪小就不用说了,你们两口子竟是好好督促两个孩子读书上进才是要紧。”卫母从前对儿子们一视同仁,但幼子越来越不堪,她自然就不如何喜欢了。
    畏母亲之威,卫三叔和卫三婶一脸沮丧,知道无论过继谁,都不会过继他们的儿子了。
    卫伯皱了皱眉,恭敬地道:“若兰确是族中少见的人才,罕有人及,源儿才貌平平,想来二弟看他不上,就不说他了。不过,母亲和妙真师父放心,我定会仔细挑选,为二弟从五服内择一才貌双全之嗣。”纵然他心中极不喜卫若兰,面上却做到了一碗水端平,无论如何都不会提出将长子过继之语令人笑话。
    妙真道:“此事就有劳伯爷费心了。二郎说了,若兰祈福虔诚,他得了许多方便,得以返回阳间,日后如有机缘,定会再托梦与我。伯爷挑选的嗣子,满意与否,我不敢决定,二郎说不定会在梦中告诉我和老太太。”
    卫母在一旁点头称是,期盼儿子早日再来与自己相见。
    卫伯和卫太太等人却明白妙真的言下之意,如果挑选出来的嗣子不能让她满意,她也可以假托卫二郎托梦,拒绝过继。
    卫三婶忽然道:“既然二伯对若兰十分满意,何不过继了若兰?”
    卫母拍案道:“放肆!若兰是长房长子长孙,乃是承重孙,将来我死了他都得守孝二十七个月,如何能将他过继给他二叔?传出去,一家子不得被外人指着脊梁骨笑话!”
    卫三婶连忙赔罪,心里却颇不以为然。她瞥了赵氏因自己之语而一闪一亮的目光,暗地里冷哼,赵氏心底肯定十分赞同自己的话,不过是不想担着刻薄狠毒之继母的名声,不敢透露出来罢了。卫若兰过继出去,承重孙就是卫源了,卫伯的爵位也是卫源的。
    被卫母一口拒绝,妙真知很难过继卫若兰,虽觉遗憾,却不像卫太太那般不甘。
    卫太太自然不甘心,她迫切地希望将卫若兰过继出去,一则日后再无人压在自己儿子头上,二则爵位是自己儿子的,产业亦是自己儿子的,不用分给卫若兰,三则自己日后也不用为他婚事煞费苦心,既不想让他得到妻族助力,又想让婚事看起来光鲜,一个拿捏不准,坏了的可就是自己的名声,总不能再和史家联姻,况且史鼐夫人如今已经和锦乡侯家议亲了。
    虽然不知丈夫为何不喜卫若兰,但是这样对自己儿子大有好处,卫太太乐得不追究根由。她不追根究底,并不是说她不了解丈夫拒绝过继卫若兰底下的心思。
    不消几日,京城里突然传出卫若兰祈福虔诚、令战死沙场的卫二郎托梦给妻母、意欲过继嗣子的流言来,流言中又说他原本看中了兄长之子卫若兰,奈何卫伯舍不得,正在族中挑选才貌双全者,作为卫二郎卫成之嗣。
    一时之间,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卫成托梦之神异、卫伯不舍长子之慈心。
    卫三婶从婆子口中得知这些流言,嗤笑一声,私下对丈夫道:“不用说,定是大嫂弄出来的事情,她向来是既做婊、子又立牌坊的人物!流言传得人尽皆知,到那时将若兰过继给二伯,人人只会说大伯有手足之情,为了地府下不得瞑目的二伯,割肉一般将长子过继,最后落了好处的还不是大嫂和源哥儿。”卫三婶乃是武将世家出身,娘家门第远较卫太太为高,偏卫太太在府里拿着长嫂的款儿,处处压她一头,她早就对卫太太不满了。
    妙真向来冰雪聪明,且卫伯府中能让她上心的独卫若兰一人,毕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卫若兰性子本事都属一流。同时,她也清楚卫若兰在府中的尴尬地位,心想卫伯不疼惜这样的儿子,自己倒是巴不得有这样的儿子,便顺水推舟让流言传得越发轰动。
    面对人问时,她叹气抹泪,道:“二郎托梦与我,曾说过他确实喜欢兰哥儿这样才貌双全的好孩子,只是卫伯爷舍不得。这在情理之中,兰哥儿是嫡长子,不舍才是人之常情,我没有什么不满。当然,如果卫伯爷念着和二郎的手足之情,愿意割爱,将兰哥儿过继给二房,别说九泉下的二郎,便是我也会感恩戴德,日日在三清跟前替卫伯爷祈福。”
    反正最后得到好处的是二房,便是让卫伯如意又如何?名声算什么?得到实惠要紧。
    妙真通情达理,说这些话之前悄悄派人送了一封信与卫若兰,御林军副统领云青是她娘家侄子,轻而易举就把信物送到了卫若兰跟前,并得到了卫若兰的回复,信中说是遵从父母之命,但妙真却从字里行间看出了卫若兰心酸和无奈下的乐意。
    流言越演越烈,卫伯见人时,每每都是眉头紧锁,呈左右为难之色,重阳节都不曾好过,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卫若兰则在庙里擦拭祖传的宝剑和箭头,为数日后的秋围做准备。
    第022章
    十二日五鼓时分,整个铁网山就热闹起来,惊动了无数飞禽走兽。
    先抵达铁网山的并非圣驾,而是工部官员、五城兵、侍卫队以及众多宫女太监,或是先行开道撵尽路人,或是效沙场扎营,或是将山中的飞禽走兽赶出圈起,好方便达官显贵狩猎,京城至铁网山之间的官道上早已铺满黄沙,两边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等赶着水车洒水。
    在深山中苦练掌法的卫若兰听到隐隐人声,不敢再行滞留,隐身于一株极茂盛的树冠之中,果然看到五城兵驱赶野兽,待他们离开,卫若兰便飞身离开,返回山庙。
    陈麒说抵达铁网山后就打发人来叫他,卫若兰不慌不忙地用了斋饭,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裳,方便骑行打猎,又检查一遍宝锋利箭并箭袋、骏马等,直至巳时二刻,果然见到御林军副统领云青亲自过来,顺手在他肩上一拍,笑嘻嘻地道:“好兄弟,走,陈大人叫你,一会子咱们好好较量较量,看看到底谁的本事高些。”
    卫若兰心中紧绷着的丝弦顿时松开,因云秋菊之故,他自然认得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云青,展眉笑道:“谁怕谁来?你这么大的人,一会子输了可别哭鼻子,回头叫冒哥儿笑话!”冒哥儿正是云青的长子,年方三岁,生得聪明清秀。
    云青闻言,改拍为捶,道:“你当我是冒哥儿?还哭鼻子?走了。”
    卫若兰去牵了马,兄弟二人并肩出了山门。
    山庙虽建在后山里,但距离山脚下并不高,坡度亦缓,二人走了没多远,就见前面八个衣帽周全的太监抬着一顶银顶版舆,一色青盖青帏青幨,盖角金黄缘,前后左右围着两个老嬷嬷并两个宫女、四名太监和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又有一个大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跟在后头,云青倒是认得此人,乃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先自己一步进了山庙,说是奉诏。
    卫若兰看在眼内,料想轿内必是黛玉,早几日他就听行虚小和尚说,黛玉身边的老嬷嬷急急忙忙地打发人回城取衣服,今儿早上用斋饭时,行虚又叽叽咕咕地说老嬷嬷一大早就下山去了,说要给皇后娘娘请安云云。
    卫若兰很清楚,黛玉身上带孝,必定是要先请示觐见,方有嬷嬷先下山之举。
    云青想了想,侧头问卫若兰道:“倘或我没记错的话,林公的千金静孝县主便在此庙内为林公夫妇做法事超度,前些日子守山门时还碰见了几个太监,瞧着版舆的规格倒不像。”
    按规格,县主的暖轿和朱轮车皆是红盖、红帏、青幨、盖角青缘,舆乃银顶、红盖、红帏、盖角金黄缘,并绣以鸾凤图案。眼前这顶版舆固然是银顶,盖角亦是金黄缘,但却是青盖、青帏、青幨,规格低了不少。
    卫若兰看他一眼,道:“静孝县主孝期之中,忌红。”
    云青听了,顿时恍然大悟,暗叫惭愧,刚刚他自己还说黛玉在替父母做法事,偏说起规格时忘记了,真真是糊涂了。
    说话间,他们已行至夏守忠身后数丈处,山路狭窄,他们越不过去。
    版舆行得缓慢,卫若兰耳聪目明,发现一名老嬷嬷凑近窗前,一边走,一边对舆内轻声道:“县主,咱们后边儿有人,一个是卫伯府的长公子,一个是御林军的副统领云大人,瞧着装束打扮,想来是云大人来叫卫公子下去狩猎。”
    黛玉端坐舆内,听了刘嬷嬷的话,微微一怔,亦轻声问道:“可能让道与他们?”
    刘嬷嬷往后看了看,目测间距,回道:“回县主,让得。山路虽狭窄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不了道,只不过咱们走在山道中间,他们没法子越过罢了。”
    “那就让他们一让,想来是去参加秋围的,莫耽搁了人家,咱们晚些下山倒无妨。”黛玉身边有宫里的嬷嬷宫女和太监们服侍,消息向来灵通,近日虽因住在庙里,尚未听说长安城内如今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但是从前刘嬷嬷说起各家秘事时提过卫伯府的情况,前些日子无意中被卫若兰撞见,她事后又听刘嬷嬷分析,卫若兰来庙里跪经,定然是卫伯府中有人不想让他在皇家秋围中崭露头角。
    刘嬷嬷答应一声,果然吩咐抬着版舆的太监几声,再往下走时,便靠了路边。
    他们如此,夏守忠也跟着让了一让。
    卫若兰心中了然,攥紧缰绳,与云青疾行几步,上前对着版舆抱拳致谢,又跟夏守忠和刘嬷嬷等人打了声招呼,越过版舆下山去了。
    黛玉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无意中对上卫若兰回眸一瞥,不禁涨红了脸面。
    虽然她知道自己坐在版舆内,又有青纱遮窗,卫若兰定然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但是想到好巧不巧就对上他这回头一看,总觉得他好像清楚自己作为似的。实在是太不端庄了,黛玉暗道,怪不得荣国府里人人都说自己比不得宝钗端庄矜持。
    黛玉赶紧正襟危坐,原想一路目不斜视,可是念着山中风景,忍不住又往外看。
    及至到了山下,夏守忠等太监骑上留在山下的大马,在前面引路,行了好一阵子,在许多营帐之外围下马,丫鬟婆子留下,又引版舆穿过重重守卫,前行至一座金顶明黄绣龙凤大帐前,等诸太监散去,刘嬷嬷和姜嬷嬷并宫女方请黛玉下舆。
    夏守忠跪在营帐前行了礼,与帐前几名昭容彩嫔说了几句话,一名昭容入内,片刻后回转,道:“奉诏:宣静孝县主觐见。”
    夏守忠起身,引黛玉入内。
    踏进皇后娘娘的帐内,黛玉便觉察出不同来,彩嫔昭容侍立两旁,或是捧帕、或是端炉、或是执拂尘香珠,一声咳嗽不闻,与尚未色、色齐备便已令人叹为观止的省亲别墅相比,此处出乎意料的朴素,虽处处不失规格,但一色半新不旧,令人不觉奢华。
    黛玉低眉敛目,行罢国礼,便听上面传来一阵柔和的声音道:“走近些,让我看看。”
    黛玉一呆,便有一名昭容过来,送自己上前,又听皇后叫她抬起头。
    此时,黛玉方见到皇后真容,只见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常服,随意挽着发髻,掩不住雍容华贵的气度,最出奇的是皇后站在画架前,手里执笔,裙摆上依稀能看到滴落的颜料。
    皇后见黛玉生得姣花软玉一般,心内十分喜欢,将手里的画笔和颜料递给身旁的宫娥,伸手拉着黛玉,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笑道:“好个晶莹剔透的孩子,刘丫头没撒谎。早知生得这样好,就该早早打发人叫你进宫。”最难得的是她的眉宇间仿佛蕴含着无数灵气,宫内美人虽然多不胜数,终究还是庸脂俗粉,满身烟火气息。
    刘嬷嬷虽然是嬷嬷身份,其实年纪并不甚老,只三十五六岁,黛玉心内揣测,皇后叫刘嬷嬷刘丫头,显然年纪比刘嬷嬷大些,可瞧着模样却比刘嬷嬷年轻得多。
    容不得黛玉多想,她便接口道:“静孝蒲柳之姿,萤豆之微,不敢当娘娘如此赞誉。”
    皇后见她虽然字字谦逊,但是态度从容,不见丝毫局促,心里又添了几分喜欢,拍拍她的手,转移话题道:“会作诗不会?”
    黛玉坦然道:“幼时上过一年书,随后又读了几年书,只会做些打油诗。”
    皇后笑道:“会就好,我最爱有才气的孩子。今儿到了这铁网山,瞧着处处秋景,皆可入画,才画了一幅景色,聊以自赏,偏生缺了一首诗,翻遍了一肚子典故,也没做出个所以然来。过来,作一首诗,题在上面,不可推辞。”说毕,亲手拿了毛笔蘸足墨汁递给黛玉。
    黛玉向来自恃奇才,压倒世人,如今执笔在手,须臾之间便得一律,一挥而就。
    宫娥接走用罢的湘管,皇后端详片刻,抚掌笑道:“好!好字!好诗!以秋入题,处处新巧,不露丝毫堆砌生硬之态。”因近午时,更衣后命人摆膳,留黛玉同用。
    皇后比当今大了三岁,十六岁时嫁给还是皇子的当今,如今已年近四十,有一三岁之子早亡,此后就不肯再生儿女了。此事瞒着当今并世人,许多人可怜她,只说她伤了身子生不出来,又有许多人在当今登基后看她的笑话,说她终将被有子的嫔妃取而代之,毕竟皇太后的地位更高。他们却不知乃是皇后自己不愿意生,恐其陷入宫闱风云之中,生死皆不由自己。
    皇后从来不与底下嫔妃争风吃醋,和娘家十分疏远,早早拒绝了省亲一事,一味沉溺于琴棋书画中,自在度日,平常也只是总管后宫事务不让别人在自己宫里安插眼线,凡是需要耗费心力料理的事情都分给诸位嫔妃,自己冷看嫔妃争奇斗艳并如今朝中诸皇子各拢群臣。
    大概是想得开,性子豁达,因而皇后的面目显得格外年轻。
    黛玉天生灵透,心思敏锐,一顿饭的功夫,她隐隐地察觉到皇后似乎并不将当今放在心里的态度,不然不会这般云淡风轻。
    最让黛玉感到好笑的是用过膳后,皇后指着案上几道菜肴,对身边的宫娥道:“狩猎还没开始,咱们倒吃上了野味。这道清炖雉我尝着味儿倒好,赏给吴贵妃用,那道果子狸肥嫩非常,赏给周贵人用,余下的几道菜赐给你们下去尝尝。”
    宫娥连忙谢恩,端走赏赐嫔妃的两道菜后,撤下其他。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忽听外面金锣之声大作,马蹄声起,皇后笑道:“想来是狩猎开始了。他们个个好勇斗狠,咱们用不着去看,我最近跟西洋画师学了西洋画,叫油画,他们画出来的果子和人物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不像咱们这边儿的技法,画出来的人物影像个个都是肥头大耳的富态,分不出谁是谁。赶明儿我学得好了,给你画一幅画像。”
    黛玉听过油画,亦收藏过几幅名家之作,只是不曾学过,见皇后这里颜料画具齐全,不禁来了兴致,二人说说笑笑,挥笔乱画,好不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阵欢呼,皇后问发生何事,立刻就有人回道:“回娘娘,外头有人一箭射死了猛虎,进献御前,那一箭从猛虎眼中射入,令猛虎头骨崩裂,就此殒命,一身皮毛却十分完整,圣上龙颜大悦,正命人重赏,又叫到跟前问话。”
    皇后亦觉此人勇武,忙问是谁,只听那太监道:“乃是卫伯府的长公子,名唤卫若兰。”
    第023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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