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霍桥道:“我可亲自去接。”
    玉宝音点了点头:“你带着人去接太子,让他在北梁安置。给我两匹快马,我要去南梁。”
    霍桥哪能让玉宝音和商轨两个人上路,给了她一队士卒,就是方才玉宝音搭话的那几个。
    为首的小哥叫甘阳夏,怯怯地叫了声:“主帅?”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玉宝音展颜一笑:“我乃瑞王玉荣的女儿,玉宝音。”离开了长安,不用顾及萧景的想法,走到哪里,不管对谁,她都会这样说。
    转头又对霍桥道:“玉面军的旗帜,可以竖起来了。”
    只有五千人那又怎样,南梁比北梁大,打下了南梁,即可招兵买马。
    昔日他爹存下的那些金银,还有她娘封地的税赋,再加上她舅舅的身家,终于派上了用场。
    霍桥没想到瑞王的女儿也是个行动派,给他画了幅瞧不出是什么的画,作为去接太子的信物,她自己啃了两口干粮,就上路了。
    从北梁至南梁,快马需得行上一日。虽不知那宝音公主的本事有多大,却是个能吃苦的呢。
    霍桥也不敢耽搁,带了百十人,乔装了一下,前往萧城去迎太子秦缨。
    他隐隐地觉得,他爹期盼的时光,就要来啦。
    马背上生的男人,就得马背上死。
    马背上生的男人,就得知恩图报。
    恩人的仇,就是拼的九死一生,也非报不可。
    这是他爹时常念叨的话。
    ***
    快马行了一夜,露水打湿了衣裳。
    卯时之初,玉宝音一行到了南梁。
    没有想象中的两军对垒,若是不仔细看,可能都看不出城门前头的旷野是已经打扫过的。
    城门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卯时便开放,而是紧闭着大门,仿似要拒绝初升的太阳。迎着朝阳的只有写着“南”字的蓝色旗帜,在晨起的微风中乱扭着。
    皇宫的大门她都砸过,又何况是眼前的这个呢。
    玉宝音二话不说,便叫甘阳夏砸门。
    甘阳夏跳下了马,砸的一点儿都没有压力。
    “唉”商轨长叹了口气。这是什么样的主帅,什么样的兵,那叫一个对脾气啊。
    甘阳夏转头对他笑着道:“商先生无需忧虑,前年,真元帝将南朝的旗帜改成了红色。你瞧城楼上挂着的是蓝色的旗帜,那还是十年前瑞王用过的。”
    这是说南梁已经被霍敬玉攻下。
    想来也是,南梁的驻军本就不多,霍敬玉又是奇袭,岂有攻不下的道理。
    兵贵神速,兵贵士气。
    如此一来,玉面军的名声传出去,既振奋了军心,又威慑敌心。
    玉宝音一想到此,就难掩喜气。
    就在这时,城门打开,出来的是认识甘阳夏的士卒,瞧了瞧玉宝音,挤眉弄眼地对甘阳夏道:“你小子,福气不浅……”
    甘阳夏怒喝了一声,打断他:“黎凯,见了主帅,还不行礼。”
    那叫做黎凯的士卒一愣,瞧了瞧甘阳夏,又瞧了瞧玉宝音,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玉宝音没等他来给她行礼,打马进了城。
    不管旁的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认可还是不认可,她是瑞王的女儿,她持有玉髓令,这是无需质疑的事情。
    至于如何收服人心,这还得日久见人心。
    玉宝音的心态摆的很正,她没空去沮丧,只因她得马不停蹄地攻进建康去。
    好在,霍叔叔还是那个霍叔叔。
    如今,她这个主帅虽还不得人心,但有霍敬玉这个副帅压阵,没人敢摆明了说什么。
    玉宝音和霍敬玉说了秦缨已到北梁的事情,她还道她要拥护秦缨称帝。
    霍敬玉想了想,道:“南梁虽大,但四面可攻。北梁虽小,却北靠江水,东有南山,倒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若非如此,瑞王当初也不会让我们盘踞南山中。小公主的意思若是要即刻就拥立太子为帝,我觉得北梁便可以作为根基。不过……咱们手中才两座城……”
    玉宝音道:“无妨,有二便会有三,总会越来越多的。况且,太子一称帝,前来投奔的也必不会少。”
    这个,霍敬玉倒是相信。
    他点头应许。
    就见玉宝音沉吟了片刻,又道:“太子登帝之时,霍叔叔还得做一件事情——将我爹的死因,还有你手中捕获的秦寒与大齐的通信,昭告于世。我要让南朝的百姓知道那场三方混战,南朝到底是因何而败的。”
    霍敬玉一凛,咬牙道:“我等这一天等许久了。”
    ***
    元亨觉得自己的脚程也不算慢,可和玉宝音一对比,他却总是跟不上她的节奏。
    他这儿才到萧城,擦,那厢就传来了秦缨在北梁登基的消息。
    北梁是个什么地方?
    元亨趴在南朝的疆域图上找了半天,终于瞧见了。他心想着,在那么个穷乡僻壤上登基,着实够寒酸的。
    唉,那秦缨,就是个人善被人欺的典型。
    他若和秦缨换个位置,他怎么也不会沦落到秦缨这一步的。
    也幸好,他父皇死的早,他父皇若和真元帝一样是个能活的,他指不定真能干出弑父的事情来。
    这是儿子和儿子不一样,爹和爹也是不一样哩。
    元亨盯着疆域图,东想想,西想想,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转头问萧般若:“这北梁是南朝的?”他怎么记得北梁应该是他的呢。
    那不是,那一年南朝大败,就是瑞王战死的那场战役,真元帝将北梁洲、东梁州、黎洲三郡都割让给了大周。
    这不是隔着宽广的江水,那时的大周也并不具备隔江驻扎的实力,尤其是造船实力最差。试想,若派兵驻扎,南朝若想直取,那些兵就和瓮中鳖没什么两样。
    元亨当时还不主政,大冢宰领着当时的大司马白程锦、大司寇田沣西,一干人等,商量了两天,终于决定,他们只要税赋。然后象征性的每城派了百人驻守。
    意思是告诉南朝,别激动,千万别激动,你看,我就放了百十人在这儿,对你们其他的城池绝不会构成威胁,你们也得说话算数哦!
    就这样和平了数年……秦缨个王八蛋,有种你和你弟弟抢地盘去,动我家的地干什么?
    元亨一拍桌子,又对萧般若道:“派人往北梁送信,就说朕在巡视疆土,要巡视到北梁去。”
    这话能传吗?
    肯定不能啊!临走前,他祖父可是交代了,绝不能让皇上过江。
    南朝现在可是处于动荡时期,就算玉宝音有五千的玉面军,再加上他们带来的两万人,加起来都不够打一场大型战役的好嘛!
    皇上若是过了江,新登基的南朝皇帝若是刚好举兵讨伐秦缨,皇上若是被擒……
    这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那可就成大笑话了,再一载入史册,大周的皇帝和他们这些大臣们,都会被打上笨蛋的烙印。
    没人愿意好好的人不当,去当一只蛋,关键这蛋的前缀还非常的不好听。
    是以,萧般若确实叫人往北梁送信了,送的却是——宝音,哥哥来了!
    对于元亨,一字未提。
    ***
    萧般若的信送到的很及时,玉宝音本是要走的。
    她从南梁转回北梁,参加完了秦缨的登基仪式,便想去南梁和霍敬玉汇合,趁热打铁再向南梁东面的成川进攻的。
    可萧般若要来,听说还带来了大军,她再怎么着急,也要在北梁等一等。
    萧般若那厢本已和元亨说好了,说的是他带五千人马,先到北梁探探路,等路探明了,再来接元亨也不迟。
    元亨还能不知道萧般若的用心,他又不是几岁的孩子是个好骗的,什么再来接他,分明就是一句空话。
    他当下就一捂头道:“哎哟,朕头疼,朕今日要是再见不到商轨,会疼死的。”
    萧般若:“……”
    他祖父都不敢说“你就疼死算了”,他敢说吗?
    于是,元亨成了侍卫之一,踏上了前往北梁的船。还另外有一个“皇帝”,住在萧城的驿馆里。
    元亨这个侍卫可精贵的很,将军站着,他坐着。说要吃饭,便一点儿也不能挨饿。
    可事实再一次证明,不作就不死。
    他才要求加了顿餐,就立马吐成了狗,只觉天旋地转,连闭上眼睛都是晕的。
    萧般若道:“皇上这是有晕船的毛病。”
    元亨没力气地道:“谁知道呢!”这不是平生头一回坐船嘛。
    萧般若又道:“皇上这是何苦呢?”
    元亨闭着眼睛,咧嘴一笑:“晕船好,这一晕……头立马就不疼了,好的立竿见影!”
    船行半日,在玉宝音的身上根本不算个事。
    轮到元亨,他只觉这半日就跟一年一样的长。
    无独有偶,萧般若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不晕船,不过是想见玉宝音的心情有些急切。
    以往在长安之时,他和她至多会隔两天不见,而今日离她离开长安那日,已有整整十五天。
    萧般若一直站着船头,老远就瞧见了渡口边扬着的“玉”字旗帜。
    旗帜的下头,立着一个白袍银甲的少年。
    待船才靠岸,还不曾停稳,萧般若就迫不及待地上了踏板。
    白袍银甲的少年冲他招了招手,笑着道:“哥哥,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她总是那样,那样的心怀坦荡。以至于他本想脱出口的“想念”,不过在喉间滚了一下,便又落回了心的最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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