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抹着眼泪道:“这可怎生是好呢?”
    萧弥坚又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怕太后会不放心。”
    “爹,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瞧皇上疼的……”
    “派五千人带着皇上一块儿去追……”萧弥坚这么说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瞪元亨。那意思是,你小子想什么,我都知道。
    元亨压根就没想瞒过老狐狸,他只是一捂脑袋,嚎的更响了,“朕,朕,头好疼!”
    萧太后瞧了元亨一眼,又是心疼,又是犹豫,“皇上怎能随意离开皇宫呢?他这一走,朝中的政务……”
    萧弥坚冷哼了一声:“政务?自然是皇上在哪儿,就送到哪里去!”
    元亨又适时地哼了几声。
    萧太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那五千人可够?”
    萧弥坚:“五千不够,就带一万,再不行,就带两万。反正……”皇上就是那么想的。
    顿了一下,他又道:“出行的借口是皇上要巡视疆土……本应该让大司马随行,可我老了,长安总要有可靠的人来镇守。不如让般若随行,跟了我几年,他是个可靠的。”
    一个是弟弟,一个是侄儿,萧太后都放心。
    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
    说好了不出兵的。
    是啊,不出兵啊,皇帝不过是去巡视疆土而已。
    五日之后,萧小将军点兵两万,牛气哄哄地护送着大周皇帝南下巡视。
    谁都知道,这一巡就会巡出大事情。
    ***
    玉宝音走的那天,萧般若恰好回了萧府,接受萧弥坚一对一的教导,因着时间太晚,就没有回府。
    也就没能赶上送她。
    萧般若因此恼了两天,这就接到了要保护皇上出巡的差事。
    且萧弥坚对他说了,出巡是假,去寻玉宝音才是真。
    萧般若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的不行。
    看来,皇上对宝音是真的特别上心。
    元亨一出了长安,装出来的剧烈头疼,就好了七七八八。
    他早就想从那个困住了他精气神的皇宫中逃出来,可他一直没有勇气。
    他也很想派兵护送秦缨回建康,可他拗不过那么多反对的大臣。
    这两个本都是无解的问题,却因着玉宝音的离开,迎刃而解。
    原来困住自己的不是旁人,不过是自己的心。
    原来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是看他怎么做罢了。
    元亨一高兴,就要拉着萧般若赛马。
    萧般若问他,因何而高兴?
    他道:“朕,可是头一回出长安呢。”
    那种舒坦的心情,凡人理解不了,非得是在深宫里住个几年,才会对外面的世界稀罕的不行。
    可萧般若显然不会相信,觉得元亨的高兴,只是为了玉宝音。
    其实有些事情真的说不准,好比元亨喜欢玉宝音。到底是因为他喜欢无拘无束,才喜欢上无拘无束的玉宝音?还是因为他喜欢玉宝音,才喜欢她身上的那种无拘无束呢?
    元亨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心里装着玉宝音,也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他也说不清。
    就连萧般若想了几年,也想不清自己为什么也喜欢玉宝音。
    他是个更糊涂的,连自己喜欢她什么都不知晓。
    倒是清楚地知道,玉宝音的心里根本装不下这些事情。
    原先,他还不懂她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性子野的丫头他也见过,可那些丫头一旦长大,都会变得正常的不行。正常地嫁人,正常地生子……
    这些事情,却和玉宝音联系不到一起去。
    如今,他终于知晓,她的心里装着父仇,还装着她爹留给她的玉面军。
    ☆、70|于
    元亨和萧般若离开长安的这天,玉宝音和秦缨已经在萧城呆了足足三天。
    为什么不渡江?并不是因着没有船,而是听打北梁过来的船老板说,北梁的渡口边驻扎着好些士卒,穿的是南朝的军服,扛的是南朝的旗帜,究竟是谁的兵,却无法摸得清。
    玉宝音猜想会不会是霍叔叔和她的五千玉面君,可她不敢确定。万一是吴王的军队,岂不是她舅舅一渡江,就成了吴王的瓮中鳖!
    是以,他们在萧城的渡口观望、打探了两天,还是没有搭上去北梁的船。
    玉宝音想不能再等下去,便同秦缨道:“我先过江去瞧瞧,确定了那厢是接应咱们的人,舅舅再过江也不迟。”
    这就避开了众人,和秦缨讲好了联络的信物。
    玉宝音还是不能放心,又道:“我此去也不知需要几天的时间,舅舅该不会等的急了……就返回长安吧?”
    秦缨虎着脸道:“你舅舅我胆子虽小,却也是好面子的。我若就此回了长安,还不如一头扎进江水里,自己淹死了自己再也不用听世人的嘲笑了。”
    “舅舅既有此心,建康离咱们就不会远了。”玉宝音放下了心,不无夸赞地道。
    秦缨:“……”哎哟,他姐姐的女儿,比他姐姐还要给人压迫感,还要叫他无地自容呢!
    玉宝音带着商轨上了渡船,将慧春留给了秦缨。
    船行半日,到了北梁渡口,果然如船老板所说,渡口边上都是巡逻的士卒。
    玉宝音路过一列士卒身边之时,故意嘟囔了一句:“这是何人的兵?”
    打头的小哥,回头望了她一眼,对着身边的兄弟道:“那个穿白衣裳的是男还是女?”
    穿的衣裳奇怪的很,明明像男装,那腰身却又比男装窄了些许。打扮也很像男的,头上扎着四方髻,随意插了根青簪,可细皮嫩肉的根本不像个男的。
    玉宝音瞧他年纪不大,看着是个面善的,便道:“我是女子。我解了你的疑惑,礼尚往来,你也得告诉我,你们是何人的兵?”
    这小声一出,就是她不说,他们也知道她是女子。
    还是个泼辣的。
    为首的小哥被后面的兄弟取笑了。
    本想大着胆子调戏玉宝音几句,可见鬼了,一对上她的眼睛,他就有些怯,最后别别扭扭地小声道:“你这丫头,胆子这么大……”这就又领着兄弟们继续上前。
    “哎~”玉宝音叫住了他,不满地道:“你还没说你们是谁人的兵?”
    “小丫头,打听这个作甚?快快回家去吧!”
    “我家离这儿可远着呢,我来这儿投靠我远房的叔叔,我叔叔姓霍,你们听说过吗?”
    那几人对看了一眼,又将玉宝音上下打量。
    为首的小哥试探性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们主帅是谁,是我们主帅空缺……”
    “稀奇了,没有主帅怎么成军?”玉宝音说话之时,还故意带了些讥讽的笑。
    那小哥急道:“我们有主帅,谁说我们没有主帅!我们副帅说了,我们主帅不日便会到,我们在此就是为了迎接主帅。”
    “那你们副帅就没说主帅长什么样?”玉宝音歪着头讲。
    “我们主帅…自然是气宇轩昂…”
    “不对,应该是力拔山河…”
    “我瞅着你们主帅可不是这个模样。”一旁的商轨呵呵笑。
    ***
    玉宝音与霍敬玉一别几年,她可没有给他送过小像。
    霍敬玉问梁生,小公主现在长什么样?
    梁生吭哧了半天道:“小公主……就是小公主样。”
    霍敬玉又道:“那她长的像不像瑞王?”
    梁生又吭哧了半天:“这话说的,瑞王的女儿不像瑞王还能像哪个?”
    霍敬玉便知,梁生是个不靠谱的。
    转而交待大儿子霍桥:“你们去渡口迎接主帅,主帅是个睿智的,你们只需在渡口呆着,她便能将你们认出。”
    是以,这么不靠谱的迎接方式,真的不能怪霍敬玉。
    玉宝音想也能想到霍敬玉不知她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可她高估了梁生,以为梁生跟着商轨混了几年,嘴上的功夫也会见长。
    谁知道,他还是那笨样。
    听着那几人的说法,玉宝音的心塞塞的。唉,她其实挺忐忑的,她有玉髓令不假,可想要彻底地降服人心,却并非那么容易。
    她叹了口气,对那几人道:“带我去见你们副帅。”
    副帅没见着,倒是见着了副帅的儿子。
    霍桥疑惑地将玉宝音打量。
    玉宝音冲他拱拱手道:“请教这位哥哥的名讳。”
    霍桥已经听手下说了,眼前这女扮男装的丫头,自称来投奔远房的霍叔叔。他觉得她应该是他要等的人,瑞王只有一女,他爹等的主帅不是宝音公主,又会是谁呢!
    他也拱手道:“在下姓霍,名桥,家父霍敬玉。”
    其实早就知道应该找对了,可一直等到听见“霍敬玉”这三个字,玉宝音才算真正放了心,她长出了一口气,道:“霍叔叔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霍桥道:“我们已经占了北梁,如今我爹正带着兵攻打南梁。梁校尉也跟着去了。”
    玉宝音想了一下,又对霍桥道:“需得派人去接太子,有可靠的人选吗?”
    霍桥惊了一下,“太子秦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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