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虎和李同也在这冲出路口的几百人中,尽管在感情上对赵括有怨有恨,但在赵括被白起逼得处境危险时,仍然赶过去救援,与阻拦的秦军战成一团。两人都很勇猛,可惜数量上相差太大,对方又是骑兵,马上步下更加吃亏。战不多时,付豹、王容等人就被杀得七零八落、遍地横尸,忽见赵括落马,彭虎一连击退几个秦军杀出一条血路扑了过去,刚要低身去扶,一支长矛已从他的后背直刺进去,他却仍紧抱住赵括,大概两个人都未曾想到,最后竟是如此紧密地在一起。
    另一支矛也刺向几乎同时赶到的李同。不料他的反应快,一侧身就使那支矛刺空,随手抓住矛杆用力一拽,人小力大,竟把那秦军拽下马来,反倒被李同一矛刺死;同时另一秦军放马挥刀斜劈李同,李同想拔出矛抵挡已来不及了,下意识地扬起右手,只听嚓地一声,手臂被削成两段,李同左手已把矛拔出,忍着疼刺向那砍他的秦军。又一骑飞来,朝他抡刀砍下,白起看在眼里忙喊:“不要杀他!”恰在此时李同失血过多,也昏倒在地,那刀呼地从他头上挥过,才捡了一条小命。两个卫士过来先给他止住血,再按白起的命令抬回帐内。
    随后突围的赵军被准备好的秦军截成几段,虽然人多,但身体太虚弱了,根本打不过身壮力强的秦军,没被杀死的,只得又似鸟兽逃散。
    第二天早晨,白起派人用长竿挑着赵括的人头到处展示,督促赵军投降,饿得头昏眼花的赵军又苦战了一夜,死伤无数,已无力再战,主帅又死,只得投降。
    苏射和冯亭倒是乘着混乱逃出山口中。苏射问冯亭:“是降是走?”
    冯亭叹道:“我对上党未尽守土之责早就该死;三谏主帅不能被采纳以至丧败,还怎能存于世间?”自刎而死。
    苏射摇摇头:“做为副将,每次战斗我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今日之败,责不在我,然赵不能归,秦不可降……”竟匹马逃奔林胡而去。
    白起以相对较小的代价射杀了赵括,又俘虏了四十多万赵军可以说是重大胜利。但他只用战利品给士兵们改善了一次生活,不但没有大摆酒宴庆贺,反而命令部队日夜加强警戒,并召集司马靳、蒙骜等重要将领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他说出了自己的忧虑:“秦赵交战数十年,互有死伤,仇恨积深,父子兄弟沿袭至今;赵国官兵并非懦军,这次战败实因赵括失误,并非将士无能,身虽投降,心实不服;我军目前已只剩十几万,而降兵却超过我们两倍之多,虽然解除了武装,万一有人煽动闹事,仍很难控制,会造成很大麻烦,若被他们跑掉,岂不前功尽弃?所以我想趁他们现在还发懵,全都处理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王龁有些迟疑:“都已经投降了!再说这么多人一下子也杀不完,怕会激成更大骚乱。”
    司马靳则坚决支持白起:“从昨夜他们的反抗程度来看,就是现在不出乱子,咱们也不能把他们顺利地押送回去,如果咱们还要继续进攻,这些俘虏就更难处理,还是杀了省心!”
    白起翻了王龁一眼,语气很不客气:“谁说过降兵不许杀?为了秦国的利益,您就少发点儿善心吧!至于怎样处理,我自有安排!”
    四十万被俘赵军分成四十个营,仍然驻扎在杨谷中,又发帐篷又给饭吃,生病受伤的还给医治,待遇不错,大家悬着的心安定了许多。
    不久,负责看守的秦国军官又传达了一个好消息:赵王已经向秦国求和,只要谈判成功,就可以遣返你们回国与家人团聚……
    秦国真能轻易释放俘虏吗?要求的条件一定非常苛刻吧?战俘们能想到的很多,对秦国的许诺也不敢完全相信,不能把这种消息做为最动心的盼望,此时此刻,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尽快结束战争,回家!
    其实,在战俘营中的生活应该说是愉快的。不用打仗,不用干活,吃的饱,睡得香,聊天下棋,怎么玩儿都没人管,在自己的部队时,何曾有过片刻的安闲?
    嚇!今天的午饭更丰盛了:白面馍馍炖牛肉,每八个人还分得一酝酒,可能是和谈成功了,临行前让大家吃一顿最后的晚餐。
    吃饱喝足的战俘们安然入睡了,很快便都进入梦乡,在梦中,他们见到了白发苍苍的爹娘;被劳累折磨得未老先衰的妻子;撒娇求抱的小儿女;羞答答躲在后边的情人……他们哭着、笑着倾诉别情……越是生活在苦难的现实中,梦境就往往会特美好,所以人们都期望美梦成真,让天堂里充满笑声。
    星月无光,夜幕沉沉,寂静地杨谷中,突然响起阵阵瘮人的惨叫声。原来白起经过周密的计算由三个人负责一座帐篷,摸进去就杀,在梦中被惊醒的战俘们乱跑乱逃;涌过路上,爬上山头的也都被砍倒刺杀。战俘们在突然打击下赤手空拳,反抗乏力,又无路可逃,四十万人,尽被屠戮,尸堆与山齐,血积数尺,流淌成河,淙淙有声,虽是战争也未免过分残忍。
    传说,天雷殛死一牛,腹部有“白起”二字,八百年后,巨雷殛死蜈蚣一条,身上亦有“白起”二字,乃其惨杀战俘之报。
    准确地说,白起并没有把战俘“全部”杀光,行刑前他把已被救活的李同派人带到自己帐中:“小伙子,洒家实在喜欢你,认我做你的干爹吧,我没儿女,会把你当亲儿对待。”
    白起的决定,使帐中的卫士们非常惊讶:白起现在已被封为武安君,其地位等同于“王子”,认他做干爹,岂不是从天上掉下的富贵,终身享用不尽?起码这些卫士是做梦都没想过。
    李同却不识抬举:“秦、赵是敌对之国,我若降了,岂不是叛徒?”
    白起脸一沉:“那你就得死!”
    李同毫不畏惧:“既然当了兵,随时都准备死。”
    白起的态度又变成温和:“洒家不杀你了,可也别再拿我当敌人,交个朋友好吗?起码对你不坏吧?”
    李同摇摇头:“你对我好不能忘,但只要你还攻赵国,就仍然是我们的敌人,我剩下一只手了,也要跟你们战斗到死!”
    白起紧咬着嘴唇盯着他,目光中有怒,有敬,也似乎有些无奈。终于,叹了一口气,拍拍李同的肩头:“好,有种!洒家还是放你回去。我不怕你再和我斗,但你们要知道,再斗下去,赵国人就要死绝了!”
    白起实行大屠杀前,从战俘中挑出了包括李同在内的二百四十个伤残了的青少年,让他们第二天参观了血案现场后便放回赵国。司马靳对此表示不理解,白起眼望着如山的尸堆说:“赵国人不会轻易被征服,让这些孩子把秦国的恐怖带回国去,也许能对他们产生一定的威慑作用。
    直到这时,长平惨败的确切消息才传到邯郸。赵王君臣吓得抖衣而战,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全国上下则乱成一团,号啕哭声,震天动地。长平之战,赵国前后损失了四十五万人,无贵无贱,家家挂招魂之幡;人人佩哀亲之孝,整个赵国陷于悲痛之中。赵孝成王一连半月称病辍朝;赵括大败本可证明廉颇的正确,谁知他不但不高兴,反而大叫一声,吐血病倒;郭开是把赵括推上前线出力最多的主角,赵国上下自然对他恨之入骨,但他很有先见之明,听到消息就不知藏到那个老鼠洞里避风去了。激愤的百姓抓不到郭开,就把他的家毁成废墟。
    平原君虽然更是起用赵括的主谋,但他却没有采取回避的态度,反而天天穿一身孝服,乘着白马素车逐家安抚,吊唁时“其哭甚哀”,道歉自责的态度也非常诚恳,反倒减轻了国民对他的怨愤,因而保住了他在人们心中的威信。
    只有赵括的母亲对于儿子的死一声不哭,一泪不落,连招魂幡都不让在大门上挂。平原君向她致哀,老太婆摇摇头:“从他出征的那一天,我就已经不再拿他当活人了,只可叹四十万子弟尽受其累,终究还是老身没能尽力阻止他为将之过也!”
    平原君不禁垂泪长叹:“嫂嫂当时拼死苦谏之情犹历历在目,胜我却耳聋目盲、鬼迷心窍,置若罔闻以至丧师辱国,咎在赵胜,嫂嫂何过之有?”
    两行清泪沿赵母的脸颊淌下:“老妾虽曾阻拦,然赵括终究我生,赵王不以其败连坐家属,但百万人口的咒骂又怎能忍受?吾若不死愧对烈士的父母妻儿!”
    平原君还急于要到其他烈属家,并没有认真理解老太太所言之意,仍然用一句:“请嫂嫂节哀保重。”便告辞登车,赵母执意送出大门外,面对围观的群众,抽出匕首刺入左胸……
    赵母以死谢天下,不但消除了死难家属们对赵家的仇恨,反受到众人的悼念,从而保护了她唯一的孙子。
    不过赵王知道全国百姓已经恨透了赵括,为了保障他儿子的安全,还是偷偷接到宫中。但是因赵括战败有罪,他的儿子只能被罚没为奴,受阉割当了宦官。后来赵国灭亡,又被掠入秦宫,据说他就是那位“指鹿为马”;并导致秦二世胡亥弑兄自立,倒行逆施,终于亡国的赵高。但因没有历史记载,所以只能属于“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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