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白起的要求,秦王果真亲自坐镇关中,全国的军需物资优先供应东线,也实行全国总动员,征发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丁入伍,以供运输和参战之用。
    公元前二六零年,赵括有条不紊地完成了他的全面军事部署,计划先集中兵力攻下王龁大营扫开通道,然后兵分三路进攻秦国本土,他自率中路亲临第一线。从几次战斗中秦军的表现来看,他们已经不起自己这一次准备的最充分的沉重打击,战况将按照自己的设计进展,所以行前回头告诉留守人员:“多备酒肉!”大概是想结束战斗后摆庆功宴。
    不料,赵括的打击力度越大,秦军的抵抗越顽强。攻守不过一个时辰,双方便都是死伤累累,一年前的惨剧复又重演,不过这回是赵军踏着自己弟兄们的身体冲击秦营。王龁的防御能力不次于廉颇,也是哪里战斗最激烈就出现在哪里,而且他还狡猾地在营中埋伏一支精兵,有时故意让开一个“口子”当一部分赵军涌进去后,“口子”又立刻被堵严,后继无人,自然全数被歼,使赵括损失了不少兵力。不过冯亭率领的韩军都精于箭法,能从狭窄的缝隙里射中敌人,所以王龁的损失也不小。
    赵括被激怒了,咬着牙、挥着剑,一次又一次发出冲击的命令。秦军如此顽强地抵抗虽然有些意外,可也在情理之中,按秦法:将士被敌军追入本土,灭三族!王龁和他的部下已经没有退路,横竖都是死,战死还能保全家属,当然就要拼命,这就叫“垂死挣扎”吧!
    赵括却不怕拼命,由于兵力上占优势,此时的他与胡伤当年是同样的心态,咬着牙阵阵冷笑:“拼吧!把你的部队拼光了,我的人马还是可以打开函谷关的大门!”
    拼到中午,又拼到天黑,战斗越打越激烈,秦军始终没有现出“垂死”的迹象,胜利依然是可望而不可及。夜色已浓,赵括只得下令收兵,看来“庆功宴”今天是摆不成了,只得自己喝几杯闷酒,秉烛帐中研读兵书,寻找克敌之策。
    从《太公阴符》、《孙子兵法》到父亲积累的实战记录,不用翻书他就能倒背如流,现在翻看,还是那些内容,自己钻研得如此精熟,运用的过程中,一招一式都没有违背,为什么前人的结果却是胜利,而自己却打不赢呢?
    两翼传来的报告是没有任何进展。
    赵括的牙咬得更紧了,他每次咬牙就两腮鼓起,由于经常咬牙竟然变形,原来清瘦的脸侧显得胖了,有人恭维他是发福了,谁知这是怒和愁的结晶?
    实际上赵括也是象棋中的兵卒,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他是第一次挂帅,而且还是有争议的情况下,他动用了全国绝大多数军事力量,每天的粮食要消耗上百万斤。可以说,国家是把“命运”押在他的身上了,别说打败仗,就是无功而返,还有什么脸回邯郸?他有点儿后悔了,不该在郭开等人的怂恿下贸然担此重任,但现在他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了。久攻不下,怎能不愁?
    第二天、第三天,接连进行越来越酷烈的生死拼搏……
    第四天,赵括正望着秦营发呆,忽然苏射悄悄来到他身边低声报告:“给养误期没到,今天晚上就要断粮……”一股无名大火,腾地从胸中喷出,赵括转身搧了苏射一个大耳光:“混蛋!你早干什么去了?”苏射捂着脸很委屈:“粮草给养不归我管啊!我是听到消息来告诉你早做准备的。”赵括也知道打错了,但他从不向别人尤其是部下道歉,只是挥挥手:“好,知道了,下去吧。”
    部队出发作战,一般只带三天的粮食,赵括一贯精确细算,连大营中的储备也没留多少幅度,几十万人马断绝粮草就等于断绝了生命线,又正处于前线吃紧的关键时刻,处理得稍有不当大军就会溃散,听到这种消息,谁都会急得找不着北,所以苏射好心报信却没得好报,反挨了一个大嘴巴。
    打跑了苏射,赵括仰脸看天,天高云淡,睛朗湛蓝,又气得跺脚大骂:“不阴不雨,路好走得很!为什么又误期!”一迭连声把军需官叫来喷着吐沫星子责骂:“你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及早派人去催?”“已经派过几次了,是连派出的人都没回来。”赵括一挥手:“带我的大令去!贻误战机者,就地立斩!”军需官怯怯地瞅了他一眼嗫嚅道:“元帅,会不会,发生意外?”“有什么意外?”赵括瞪大眼珠子:“王龁的大营马上就破,他自顾不暇还有闲心跑到我的后方去找我麻烦?”“快去看看,误了事先把你正法!”
    军需官吓得转身就走,亲自去了解情况,忽然一个探军飞驰而至,跳下马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后面发现敌军,正向我军进逼。”“什么?没看错?”“没错!”
    赵括心里咯噔一下子,正要好好想一想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浑身是血的军官又踉踉跄跄地跑来:“末将前去催粮,路上与敌军遭遇……”
    赵括冷笑:“没什么,这是王龁派出的一支骑兵,想骚扰我的后方,以减轻他正面的压力。”
    不容他采取应变措施,又有几起探军来报:“左、右翼也发现敌军!”
    军需官也回来了,他的报告更为清晰:“大批敌人正从三面进逼,意同将我军合围。”
    赵括突然哈哈大笑:“好了!伏兵终于露面了,让他们围吧,看我给他们个反包围!副将,火速传令给负董,把后卫部队全部调来投入战斗!全歼王龁的时刻到啦!”
    采用反包围的战略确是赵括作战计划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但侦察到的敌军数量之多却超出他的预料之外,而负董所率后卫不足十万,还有不少老弱,能否担负起反包围的任务他已经缺乏信心。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只得暂时停止攻打营寨,收缩兵力先迎战包围自己的秦军。负董虽然力弱,但从后面一冲,形成内外夹攻之势,打破包围的问题应该不大。
    只是他本以为自己所向披靡,一心只想如何踏平王龁,攻开函谷,挥师咸阳,一路营盘只供暂住修得十分简陋,而在等待负董这段时间里要变攻为守,防御性能很差,只得下令赶修工事。但在他预定的《作战计划》中并没有这部分内容,也就没有任何准备,仓促中工具材料都很缺乏,甚至不得不以刀枪挖土掘石,修成的工事无济于事。
    冯亭又来劝谏:“从形势来看,包围我们的不是王龁原有的部队,极可能秦王另派援军。我军乘锐而来远离大营,一旦受挫,锐气顿消,已不利再战,而且又缺乏粮草难以在此久驻;万一负董再受阻于途中,不能与我们会师,处境将非常困难。不如趁敌军尚没完全形成合围,杀回老营,与后面己军合力固守方才保险。”
    论说冯亭的建议很有道理,可惜胶柱鼓瑟的赵括定要按自己的“预定方针”行事,而且又特别刚愎自用,以为冯亭有暗含责备自己之意,竟恼羞成怒,不顾礼貌地嗔目大叫:“贪生怕死的懦夫!张口闭口都是逃命,若不是看在你献上上党的面子上,如此祸乱军心,早该枭首示众了!大丈夫有进无退,敌人越众,我杀敌越多,有何惧哉?”
    冯亭被他骂得满面羞惭,眼中含泪,叹息而归,回到营中见了苏射,一个被打,一个挨骂,他们真是一对难兄难弟。苏射气得脸红脖子粗,狠狠地说:“咱们都是他的父辈,对他也可以说是忠心耿耿,想不到他竟把好心当作驴肝肺,动不动就翻脸,绝情断义。对这样刻薄寡恩的狂妄小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咱们还是回韩国吧。”冯亭一声长叹:“他虽不仁,但赵王之恩不可忘,目前赵军很快就要陷入困境,咱们一走,会被人耻笑为临危而逃,且耐过这一时,向赵王告别后,光明正大归国。”
    尽管嘴上说不怕,但被包围终不是滋味,正值晦日,又逢多云,天上星月无光,更显得夜空深沉,阴森可怖。赵括心中烦躁难以入睡,踱出帐外四处巡视,有了过去的经验,士兵们对于缺粮没有议论抱怨,苦战之后都已入帐休息;但饿了的战马们却不懂军令,咴咴地乱叫以示抗议;营外敌军的击柝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可以判断出秦军部队的番号很多。赵括心中暗暗吃惊:“莫非秦王真的也尽倾国之军来敌我?那么我军在数量上可就不占优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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