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到前线后,立即分到各部队,彭虎意外地见到自己的弟弟彭合。弟兄相逢并没有给他带来惊喜,反倒引起焦虑不安:“老二,你也来了,咱娘谁管哩?”他们的老娘因为丈夫战死哭瞎了双眼,哥两个都没结婚,又无姐妹,全都出来打仗,谁来照看老娘?彭虎不能不急,彭合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嗫嚅道:“可、可不来不行啊,过了期没报到的,要砍头哩。”彭虎气得砰地搧了弟弟一个大耳光,彭合捂住脸不吱声,只是默默流泪。
    新兵、老兵见两个人打架,都围拢过来劝解。伍长气呼呼地骂彭虎:“混蛋!你凭什么欺负人?”彭合怕哥哥吃亏,连忙哀告:“长官,他是俺哥,没欺负人。”彭虎平常是个流血不流泪的刚强汉子,此时此刻却憋不住放声大哭:“俺是着急俺那苦命的瞎老娘啊!”彭合这才跟着号啕大哭起来……
    这俩兄弟的哭声也触动了许多人心中的痛处:二十万人参战时执行“三丁抽一”的规定,还可定期轮换,这回可是父子兄弟齐上阵,家中只剩下妇孺老残,“纵有健妇把锄犁”也免不了“千村万落生荆杞,禾生陇亩无东西”的荒芜。没有收成,家人必要陷入子啼肌、妻嚎、饥寒交迫、白发无依的惨境。将士们的心中又怎能放得下?营中人都不禁挥挥泪、叹息,哽咽相劝:“哥俩儿别难过了,谁家不是这样?能怪你吗?”
    彭虎啪地又搧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我怪他干嘛!”
    伍长气呼呼地骂道:“就怪赵括这个王八蛋!都是他捅咕着要征兵四十万才全体总动员,俺儿也必定来了,一家老小不战死才怪哩。”
    夜暮降下了,在凄风苦雨中,弟兄们挤在破旧的帐篷中泪眼相对。谁还不咬牙切齿骂赵括?
    在这样的心态下,还要让士兵们填不饱肚子,更是雪上加霜。“民以食为天”,挨饿不仅是难以支持体力上的消耗,也在精神上造成涣散瓦解。战国时代的人还保着不少原始意识,例如对“生死”的界限还分得不太严格,所以比现代人易于轻生。也正是出于这种原始的动物特性,他们可以不畏死,却忍受不了饥饿,当然,食物至今也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之一,但对于军队就更为重要。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否则,粮尽就会“兵散”,所以聪明的将军都喜欢千方百计地去劫掠或破坏对方的军需给养。廉颇一向重视粮草储备,专任李牧这样可靠的将领坐镇邯郸以保证前方能丰衣足食;而赵括一到就搞空了“家底儿”。得不到及时的补充,将士们都知道这是由他的失误造成的,更加深了对他的怨恨。
    一个带兵的将领如此地失去人心已经很危险了,但赵括对将士们却不做任何解释说服、疏导安慰的“思想工作”进行补救,反而采取更加严酷的高压政策,谁敢对“惟吾马首是瞻”不服,轻则责打,重便杀头,而且他还特别偏爱“悬首示众”。
    李兴由于勇敢和军功,年纪轻轻就被廉颇任为裨将,经常去执行危险困难的任务,他不但身先士卒,而且点子多,每次都能圆满地完成,所以很受弟兄们的拥护。做为一个军官,尤其是希望能多打胜仗的青年军官,责任心都很强,他又特别坦诚直率,听到士兵们怨声盈野,深恐动摇军心、影响战斗力,就想提醒赵括注意。
    赵括对部队的情绪果然很感兴趣,和颜悦色地询问都是谁讲了什么怪话。
    李兴对赵括的做法虽然也有不同意见,但出于对部队的负责,还是知无不言。
    赵括听完后笑着点头:“你做的挺好,对我还是忠诚的,以后还要多收集这些不满言论,随时向我汇报,下去给我把他们的名单列上来。”
    李兴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急忙解释:“弟兄们没别的意思,只为饿着肚子没法打仗;男人全都出来了,对家里不放心。末将以为,廉将军时十几万人也就足以挡住敌人,现在增加到四十万才造成粮草匮乏,莫如……”
    不等李兴说完,赵括的脸就变了:“李兴!本帅早就知道你是廉颇的心腹,对换将心怀怨恨,今天竟以军心不稳来威胁本帅,实为妖言惑众之首,岂敢容你!来人哪!拉到门外,枭首示众!”
    苏射是赵括的心腹,知道李兴在军中很有威信,就悄声问赵括:“元帅,杀他能激起更大的波澜!”
    赵括狞笑:“可知先父马服君为请战而斩副将?本帅就是要借他的人头来封住众人之口,看谁还敢起刺?”
    可怜李兴十余人在前线日日夜夜浴血苦战,没死在敌人的刀枪下,却被自己的主帅把人头挂在营门上!
    离军营越近,李同越兴奋,哥哥有两年没回家了,还真怪想的,这回见到哥哥,一定要把家里的情况详细跟他倾诉。尤其是那还不认识爹爹的小侄儿已经开始咿呀学语了,整天爹、娘的乱叫,又乖又调皮,实在太可爱了!
    李同一直陷入丰富的想象中,听到同伴们的惊叫才仰起脸来,看到了营门口上那一排还在滴血的人头。他们是谁?被俘获的敌人吗?离得很近了,突然,他发现,当中的那个很像哥哥,他怎么会被挂在这里?再仔细一看,不错,唇下清楚地生着一颗大黑痣。面部脸形可以相似,这个特征却不能雷同,正是他!“哥哥!”李同尖叫了一声,便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想把人头摘下来,却被营门口的哨兵推了一个大跟头,又被新兵队的军官拉住了。但此时,李同的头脑里只是在想: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会被挂在营门上?我还有千言万语要对你倾诉,嫂子,侄儿、白发苍苍的老父亲,还都在盼望同你团聚。为什么?你却只能瞪大眼睛,却再也不说话了!
    李同只听说哥哥因为图谋叛乱而被杀,还不知道赵括的真正目的。但屠杀的效果的确不错,几十万人,大概认可饿死也不再喊饿了。军营里一片沉寂,相互之间侧目而视,谁也不多说一句话,终于达到“封住嘴巴”的目的。赵括非常高兴地告诉苏射:“人心已经稳定,粮草供应也恢复正常,咱们应该准备出击了。”
    做为大将,赵括也懂得慎重,先派少量部队去进行“试探侦察”。
    自从赵军移营,秦军的前营地也向后撤退五里,以保持两军的距离。赵括认为这是王龁“胆怯”的表现,便指示带队的苏射:“进攻要猛、要狠!要打出威风来!先从心理上给他们加压,让敌人丧魂失魄,叫做先声夺人,运用得好,可以使对方不战而屈,是兵法的上策。”
    秦军果然不堪一击,交锋时间不长便漫无斗志,百十前哨,全部被歼。
    尝到甜头后,苏射第二次向纵深攻击,直捣秦军大营。迎战的秦军出来不少,抵抗得也相当激烈,但最后还是落荒而逃,因为苏射衔尾急追,连前营都不要了。不过营中也没什么东西,只遗弃一些没吃完的炒黑豆,看情况秦军的日子也不好过。
    秦军全营因此二战后退了三十里。赵括高兴地向邯郸报捷:首战歼敌百余;再战破其全营,秦军争相逃命,缴获军械无数……
    赵王大喜,赐下许多酒肉犒军,特派冯亭押送到军前,并随营助力。
    赵括这回更牛了,走路的目光仰视,视角一般保持在四十五度以上,好在他的战靴咔咔出响,让别人能预测他的大驾将要光临而能事先避开,不至相撞。
    赵括的胆子也更大了,又发动两次中等规模的攻击,连连得胜,秦军又后退三十里,已退入本土河西地区。天气放晴后,运输队拼着命也把给养供应充足,赵括无后顾之忧,已不能满足收复上党十七城的战果,已准备对秦军全面出击“誓扫函谷入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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