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反两面,一褒一贬,张仪给怀王戴了一大摞高帽子,虽然沉点儿可挺舒服。张仪见他面现笑容这才切入正题:“最可气的是,燕人我婿也,联姻不到一个月,齐就发兵攻下燕十城,诚心往秦王眼里揉沙子,所以秦王恨之入骨。大王如断齐向秦,秦愿归还昔年商鞅所夺的商於之地六百里,并以少公主为王妃。”
    楚怀王终于大喜:“秦王果有结好的诚意,寡人可以考虑。”
    靳尚忙敲边鼓:“张丞相是仁厚长者,德高望重,所说的话不会有错。”
    但陈轸却有不同看法:“秦乃虎狼之国,素无信义,张仪更是反复小人,专务诈骗,大王不可轻信他!常言说不见兔子不撒鹰,让他们先把商於之地归还后,再决定如何对齐。”
    三闾大夫屈原也认为:“秦愿还侵地、结婚姻是好事,却不一定必须与齐绝交。楚、齐、秦三国友好相处,岂不更有利世界和平?”
    靳尚却一声冷笑:“秦下这么大的本钱结交楚国,就是为了孤立齐国,而不是想促进世界和平!秦王一言九鼎,如果我们先要地,明显是不尊重,惹怒秦王,不但不能得地、联姻,还可能引发战争。大王,您可要拿准主意!”
    怀王还是相信靳尚:“堂堂秦王如果食言,何以面对天下?张仪在楚跟我处的也不错,感情深厚,想来也不会骗我。不费一兵一卒而收地六百里,咱们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于是诏令北关守将,不许齐使入楚,赠张仪黄金百镒、高车十辆,派逢丑侯随他入咸阳。
    一路上张仪与逢丑侯称兄道弟,饮酒谈心,非常亲密,来到咸阳,却不慎酒醉坠车,摔伤了腿,只得先把逢丑侯送到驿馆,自己回去治伤,逢丑侯乐得一个额外休假,并没在意。
    大概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吧,逢丑侯既见不到张仪也见不到秦王,住了三个多月依然两手空空,他急,楚王更急,天天派人催问,他只得以楚国使者的名义询问秦王何时交付商於之地。
    秦王的答复是:“此事既由张仪决定,保证兑现,但必须等他伤好后向我当面说清,而且楚王必须与齐彻底绝交,以免秦被楚欺。”
    怀王接到报告明白了:“张仪是装病,无非是逼我彻底断齐。”早晚得走这一步,立即派人到临淄找个理由把齐湣王臭骂一顿,齐湣王也不是善茬,勃然大怒,当即宣布断交,还派人与秦联络共同击楚。
    这时,张仪才到驿馆来看望逢丑侯,故做惊讶:“贤弟还没回国?”
    逢丑侯好生不快:“你还问我?秦王说要你伤后当面说清,才能办理交地手续。”
    张仪以手击掌:“误事!真误事!我在养伤时就已把手续办完,还以为早就给你了,区区六里地,还有这么麻烦?”
    “什么?区区六里?”这回轮到逢丑侯吃惊了:“您还没退烧吧?当初答应给楚的不是商於之地六百里吗?”
    张仪比他更吃惊:“六百里?楚王听错了吧?我有什么权力把秦国的六百里领土送人?我应许给楚王的,只是在商於的六里属于自己的封地,就是自己的封地送人还得秦王批呢!”
    怀王这才知道上当了,但由于自己无理取闹,已使齐对楚恨之入骨,对自己的“无理”又不好解释,恢复“友好”已不可能,恼怒之下派屈匄为将,逢丑侯副之,率十万大军去拼命出这口气。怎知张仪又派甘茂、魏章伏于中途,待楚军过半邀击其中。楚军猝然受敌不免惊慌,又因地形复杂首尾不能相顾,竞相溃散,好容易逃出秦军的追击,齐将匡章又等在前边,二话不说,抡刀就砍……屈匄、逢丑侯以下七十多将领全部阵亡,十万大军十不余二。
    怀王没辙了。派屈原到齐国去谢罪,派陈轸献二城向秦求和。秦王的答复是:“寡人欲得黔中,但不白要,还是以六百里商於交换。答应就退兵,否则寡人亲率大军直取郢城!”
    “黔中”地正贴近楚国腹心,距郢都仅几百里,中间又无险可守,送给秦国,后果可想而知,但打了败仗,多么苛刻的条件也得接受。这些麻烦,却是张仪这个王八蛋一手造成的,怀王恨透了他,忽发奇想:“我不要商於,用张仪来换黔中吧!”
    秦王一撇嘴:“胡说八道神经病!滚!”
    张仪却把楚使叫住:“告诉楚王,我去。”
    秦王大吃一惊:“他已经恨不得吃你肉、寝你皮了,一进楚国非把你剁成肉酱不可,去不得!”
    张仪笑了:“臣在秦国只会玩弄舌头,实际寸功未立,今天能用这条老命换来黔中之地,日后儿孙们就有资格在秦国混饭吃啦。”
    秦王忍不住垂泪:“寡人怎能忍心让先生赴汤蹈火去冒生命危险?”
    张仪附在秦王耳边悄悄说:“臣有办法安全返回,您放心吧。”
    原来怀王有个最宠爱的妃子叫郑袖,她又最嫉妒,张仪便花钱通过靳尚向她发了一个消息:“秦将用最漂亮的美女换回张仪。”来了美女自己将置于何地?为了使这次“交换”不能成功,她按靳尚所教,大吹“枕边风”,直吹得张仪还在押送途中,就被怀王下令放回……
    怀王的“聪明”在于上当不后悔,继续上当。以后,他又在靳尚、郑袖等内外鼓吹下,轻率的跑到秦国去订什么“兄弟之盟”,结果被秦王扣留。秦王逼迫他割地保命,楚怀王严词拒绝,秦无法达成挟持楚怀王轻松拿到楚国领地的夙愿,无奈下只能一直囚禁。公元前二九七年,楚怀王逃走,秦人封锁通往楚地的道路,怀王逃到赵境,赵国不敢收留他,怀王企图逃往魏国,但被秦国追兵捉回。怀王忧郁成疾,客死异乡,给湖南人留下了“楚虽三户必亡秦”的深仇大恨。
    张仪推行“连横”虽是为了秦国,但多使欺诈手段,所以人品较低,不过真正“诚实”的人也当不了“政治家”,只不过程度不同,所以也不应过分责难张仪。
    秦惠文王的太子身材高大,性格暴孽,喜欢武人、大力士,十分厌恶张仪这些“以诈为生”的文人,所以惠文王“升天”后,为了避免像商鞅那样“下地狱”,就离开秦国,往返于齐、魏,最后老死大梁,终归故土,竟得善终。
    这对兄弟虽已退场,但“合纵、连横”却在历史舞台上继续发挥作用:谁被打疼了,就挥动“合纵”大旗奔走呼号、寻求援助;万般无奈后,就钻进“连横”的套中忍辱挨割,以求暂时平安。这两种策略成为以后各国的外交依据,被交替、交错运用了一百多年。
    两个平民书生,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竟能叱咤风云,成为驱动天下诸侯的政治“巨腕”,无论后世怎样评价褒贬,终是一代英杰。
    由于苏秦的后继者多是“临时抱佛脚”,所以再倡“合纵”都没结果,但有一人,却通过“合纵”两迫秦军龟缩于函谷关内,使“合纵”再发耀眼的光辉,证明他确能“令秦臣服六国”。
    这人便是本书的重要人物——“信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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