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身负魔神之血的人,取尽其血液,灌入曼陀罗花芯,待花合再开之际,便是魔神归来之时。
    黑心的脑子里来来去去便是这几句话,以至于后来是怎么回的山洞她也不大记得了。羽裳一见她回来立马飞身迎上,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她挥了挥手打断,“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我现在又累又乱,让我休息会。”
    羽裳见她脸色确实难看,便也知趣地离开了。倒是黑心仰头倒在床/上,半晌没有睡意,只觉得山间的冷风纵然是这洞穴都无法遮挡,吹得她遍体生寒。
    她要是没记错,赤颜仙子的原身本是一朵莲花,只因长于魔神后卿战死之地而生得通体黑色,也正因此被仙界怀疑成魔气化身。
    而她恰是赤颜的转世。
    那这个身负魔神之血的人......说的便是她。
    难怪魔界会把她掳来,原来是为了放干她的血为魔神复活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这种认知让她先是怔忡了好一会,茫然地从石床/上翻身坐起,一时间竟不知所措。环顾四周,有光源从石壁上的孔洞上射了进来,像是无数只眼睛正在暗处盯着她,带着嗜血的杀气,将她看得死死的,让她无所遁形。
    忽然,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只觉得冷得很,上牙不断地磕碰到下牙,发出喳喳的摩擦声,在寂静无人的山洞内更显清晰可怖。
    拘魂无数,也算是见惯生死的人,可这扒皮抽血的事一旦轮到自己,这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从来不招惹是非的她总有无数坎坷等在前方?命运像是无情的绳索,任她如何反抗,也只是孤注一掷地将其拖向更险的深渊,看不见前路,更看不到希望。
    就因为她身负魔神之血,所以活该被仙界嫌弃鄙夷,又被魔界利用绞杀?
    那她存活在世的意义是什么?当初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复活转世?
    如果她有魔神的血液,那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由她来做主?
    这个想法冷不丁的冒出,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不,一定是被吓疯了才会冒出这么荒诞无稽的想法。
    白羲护法最后说的话像是一条虫子,硬生生地钻进了她的耳朵,搅得她脑仁里头天翻地覆像是要造反,恨不得把头撞上石墙磕出脑浆来才能好受些。
    鬼使神差的,她真这么做了。
    当脑袋砰得一声撞在石壁上后,脑浆没有磕出来,倒是将洞顶的灰撞得簌簌落下,霎时间尘雾缭绕,呛得她咳嗽不止。
    隔壁间的羽裳像是听到了动静,慌忙大声问怎么了。她赶忙一边挥开尘土一边也大声回应着没事。也不知羽裳听清楚没有,像是又轻声嘀咕了句什么,但到底没有跑过来看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不过这一撞虽没撞死,却把她撞清醒了些。她忽然想通了为何那个叫墨璃的魔使会在一开始就让她去找紫色曼陀罗,本以为只是巧合,如今想来,或许这是魔界早就布下的局,只等她一步一步走进来。
    只可笑她还真傻乎乎的帮人找来了这劳什子圣物。倘若阎流光知道了定是要用食指戳她的额头骂她傻,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想起阎流光,她心里又活泛了些。觉得自己这时候可不能死,就算真要死,也得等拿到了解药才死,也算报了阎流光的恩情。
    唉,都到这人命关天的地步了,她还不忘报恩,可见自己真是个知恩图报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只是这样的好姑娘,马上便要被人放干血了,委实令人惆怅。
    人便是这样,有了目标,心里就不至于绝望。她想起白羲护法最后说的话,算了算日子,她还有七天的时间。在这七天里,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拿到紫色曼陀罗。
    第二天一早,羽裳跑来找她,说是出去散散心看看魔界白日的景致。她本来不大想去,总想养精蓄锐好在晚间出动,可转念一想,白日出去看看地形也好。谁料两人还未出山洞便吃了个闭门羹,竟有守卫把守在洞口的位置不允许进出。
    羽裳不大高兴,她这样喜欢出去闲逛的性子若是关在这里岂不是得憋死,当下就闷闷不乐。瞅了好几眼黑心,到底是没憋住:“你看你一来这里就有人把守了,可见你犯的事挺大,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但这不妨碍我什么事啊,我陪着你关在这也无济于事啊,不行,我得去再跟守卫的商量商量。”
    她想到一出是一出,真的就蹭蹭跑到洞口又跟守卫磨叽去了。
    黑心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唏嘘,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傻姑娘,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小智慧,看来她如今的处境真是危险得连瞎子都看出来了,不由哀叹一声转身回房了。回了房又觉得心焦,本还想效法昨夜悄悄溜出去偷曼陀罗,这下好了,外头有人把守,这可怎么出去呢?
    到了晚间把头探出去瞧,果见守卫森严,根本就插翅难飞。凭她的本事,就算是硬打上一架,怕也是吃亏居上。
    这可怎么办?
    连着过了三四天,这守卫丝毫没有撤去的迹象。其间她也曾试图找各种借口想要冲出去试一试,可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甚至动了手见了血。但对方似乎有些忌惮,不敢把她揍得太狠,估摸着是怕把她揍得太过血流多了不好交代,毕竟如今她的血可是宝贝,就等着七天一到逮着她去放血祭祀呢。
    羽裳有时看到她同守卫周旋的如此厉害都有些不忍,心想怎么这想出去闲逛的心思比她还重呢,到最后竟然跑来安慰她,说大约再过几日这守卫说不定就撤了,何必争一时长短。
    黑心苦笑,可不是再过几日就撤了么?可再过几日,你这傻姑娘说不定都看不到我了。
    只是羽裳胆子小,她现在不好说出实情吓唬她。
    幸而惶惶不可终日间,终是见到了一丝曙光,到了第六日,门口那两个守卫也不知怎么吃坏了肚子,接二连三地跑茅房去。只是他们实在过于敬业,无论肚子怎么疼,两个人也只是轮流着上。用羽裳的话说,就是只要其中一个去如厕,另一个宁肯拉在裤裆里也万万不肯离去。
    黑心觉得羽裳的形容不大文雅,但事实胜于雄辩,这一来二往的,还真有一个不小心漏了些在裤裆里的,不算大的山洞内一下子就有股诡异的味道弥漫开来。
    羽裳也是个不害臊的姑娘,直接捏着鼻子大喊大叫起来,“哎哟喂,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臭成这样还不让人出洞,是看我们姑娘家的好欺负是么?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对魔界有些利用价值,真把我们憋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上茅房了!”
    这一呼一喊间,在洞内回声特别响,乍一听,这声音似乎能传出去好远。那守在洞外的守卫听了这话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们俩一眼,但到底人要脸树要皮,这守卫也要些自尊心,双手捂着裤子就蹭蹭跑了,跑之前还不忘警告她俩安分守己些别乱跑。
    她们捏着鼻子齐刷刷地点头。
    自然,这种口头式的警告并没有什么用。羽裳兴奋难当道:“走走走,趁着这会工夫咱们出去透透气。”
    机会难得,出去自然是要出去的,只是她的计划里并没有羽裳。这一次出去是抱着绝处逢生的希望去的,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带着她实在不方便,不说能不能成事,别还白白连累了她。她受过高元星君的恩惠,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他的女人拖下水。
    她探出头瞧了瞧外头的天,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轮红月鲜艳地仿佛鲜血堆积,红得有些瘆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七日之期快到的原因。
    羽裳已经率先出了洞,一出去就手舞足蹈地,只是她也不敢太得意忘形,尽量压低着声音说:“自由的空气就是新.......”
    只可惜最后一个‘鲜’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觉后颈一痛,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黑心慌忙上前一把揽住,左右瞅了瞅确定没人就拉着她往洞内拖。收拾妥当了便朝她双手合十拜了拜,说道:“真对不住,我也是为你好,这样至少我出了事,旁人一看你是被我打晕的就知道你与这件事没什么关系,还能有条活路。你放心,我看你能睡能玩的,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必定有投胎转世福禄双全的那一日。”
    说罢,她一咬牙,转身出了山洞。
    她依着上次的路线,尽可能的隐蔽身形,几个纵身翻过重重树影,最后落在祭台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
    不疾不徐地看了一眼祭台的方向,因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乍一眼看到这么多守卫也不觉得惊奇。若是没人,怕是才有问题。她心里早有了盘算,硬拼着上去抢肯定不行,得把这些人引开才行。最不济也就是被抓到,没到七日整,想必暂时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打定主意,她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朝着所处位置的相反方向用力掷了出去。只听啪嗒一声,不轻不重,恰像是一个人从那头急掠过去的声音。这下声响足以惊动守卫,果见他们对视一眼,立刻就有一部分训练有素地循着声音的方向追踪了过去。
    魔界的人也不是傻子,她自然没指望这群人会蠢笨地一窝蜂全追去。数了数,大约还剩十人左右,打是肯定打不过的,看来还得再引开一部分才行。只是这次再用石头声东击西怕是没有那么奏效了,总得抛出点真东西才能引走更多守卫。
    时间刻不容缓,她穿好斗篷戴好帽子,紧握双拳,深呼吸三下,立时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果然,随着她几个纵身从树顶端往山下的方向急掠出去时,祭台上的守卫立时惊慌起来,一阵躁动后便是纷至沓来的追踪声响。逃追之间,她甚至能听到身后尾随而来的杂乱脚步声和自身旁刮过的风声。
    幸而做拘魂使这么久,她自修炼出一套轻功绝妙的本事,短时间内还真是难逢敌手。这魔神山的林木又多,纵身跳跃间,几个起落就把那群不擅长追踪的守卫给甩了个七七八八。
    她最后拼劲一口气跳入一个半人多高的灌木丛中蹲下,只听头顶的风声刷刷飞过,尾随而来的守卫并未发觉,而是继续往山下的位置追去。
    就是这个时机!
    她即刻起身折返,向着祭台的位置再次纵身掠去。心知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拖延,那两拨追出去的守卫倘若追不到人必定会再回来,她只有抓紧这最后的机会。
    回到原处,索性也不躲了,直接一举跳上祭台,紧紧盯着祭台上那仅剩的两名守卫,缓缓从袖中抽出锁魂链,轻轻笑了笑,“不是要放我的血么?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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