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在朝野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周礼安,却有一个人尽皆知的短板——周氏!
    周礼安疼爱自己的妹妹,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周氏平日里在国公府那么跋扈嚣张,试问,一个人若是没有本钱,或者自幼的家庭条件极为保守,周氏能养成这幅跋扈的样子吗?而周氏的本钱,就是她的亲哥哥,周礼安。
    这次周氏身死,周礼安正是过来奔丧的,如果说周氏身死,国公府内是老太太最为悲恨的话,那就整个京城来讲,心中最悲伤的,绝对是周礼安!
    周礼安开口之后,老太太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睨了旁边还杵着不动的几个家丁:“还不动手?国公府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
    那几个家丁微微瑟缩了一下,最后硬着头皮向红锦走来,几人驾着红锦,就要把红锦押在长凳上杖责。
    自从宋姨娘大闹一出之后,国公府就弥漫在一种低气压之下,周氏死后,这种阴沉的气氛越加明显,国公府的下人们说话办事的时候也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怒了主子。
    红锦没有反抗,脸上连半丝惧色都没有,那种超然的神态出现在这种时候,让老太太怒火更甚,让宋姨娘和舒振翼心中微惧,让宋氏和舒振昌有些不忍。
    “宋姨娘,恶有恶报,你作恶太多,你也别想好过!”红锦目光像毒蛇一样,死死的咬住宋姨娘,她一字一顿,像是在诅咒,又像是预言。
    宋姨娘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寒意,仿佛今日红锦所言,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全部应验一般。
    “还能伶牙利嘴,再加二十杖!”老太太怒极反笑道。
    “老太太——”宋氏和舒振昌终于忍不住向老太太求了一句情。
    五十杖责,便是个魁梧男子也很难受的了,老太太若是再加二十杖,杖责之后,红锦安有命在?
    红锦是凝安的贴身丫鬟,这么多年来他们也算是看着红锦长大的,知道红锦虽性子急躁了些,到底本性纯良无害,这次红锦受罚,也勉强算是一心为主,他们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红锦丢了性命?
    “行刑!”老太太毫不理会,厉声喝道。
    几个家丁打了个激灵,手上的动作猛地快了几分。宋氏和舒振昌一脸急色,却也无可奈何。
    红锦紧咬下唇,眼神却格外倔强,半点认输的意思都没有,那几个下人平日里跟红锦也算是熟稔,他们知道七十杖责对红锦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老太太在一旁虎虎生威的看着,他们便是不忍,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有半丝停顿。
    手起杖落,眼见着木杖便要狠狠打在红锦身上,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娇俏的巨喝,却带着滔天|怒意吓得几个家丁手一抖,下意识的住了手。
    凝安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她一双眼因为怒气而瞪的通红。她方才一进来,就恰好看到红锦受罚的画面,她不敢想象,若是她来的晚了,红锦会是个什么下场。
    凌鸿墨懒懒散散的跟在凝安身后,不远不近,细看便能发现,凌鸿墨站的位置恰好能完全的护住凝安。他目光慢悠悠的扫过院中众人,在看在周礼安的时候,脸色微微顿了顿,又迅速恢复原状。
    在凌鸿墨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一个是红玉,还有一个小厮打扮,穿的也是国公府下人的服侍,应当是国公府的下人,最后一个长相端正,年近半百,身穿棕色长袍,看起来格外儒气。
    “红锦——”红玉看到家丁手里的木杖,以及被死死按在宽凳上的红锦,饥荒是错的冲向红锦,一把把木愣愣的家丁推到一边,心疼的把红锦给扶了起来。
    “主子……”红锦见凝安出现,像是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眼眶倏地一下就委屈的发红,之前面对宋姨娘的歇斯底里和倔强全然不见。
    “舒凝安!”宋姨娘看清来人,忍不住失礼的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喝道,“你怎么在这儿?!”
    凝安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大牢里吗?而且,昨晚她还特意给凝安送去下了毒的饭菜,若是事情进展顺利,照理说她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能够听到凝安的死讯了,可凝安不仅没有死,怎么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这里?
    宋姨娘的呼声中难免带了些出乎意料的惊慌,好在现在在场的人都因为凝安的出现而震惊,宋姨娘略微出格的举动,倒也没有惹得众人怀疑。
    “你就是害我妹妹的凶手?!”周礼安脸色有些狰狞,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风暴。
    “安儿——”舒振昌和宋氏脸色一变,惊声唤道。
    他们知道周礼安的脾气,周礼安平日里沉稳睿智,简单说,就是泰山崩于前但面色丝毫不改,现在周礼安这幅模样,可以肯定,周礼安一定怒了。
    这个疼爱妹妹在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男人,在看到杀害他妹妹的凶手时会做出什么事,舒振昌和宋氏也不敢保证。
    “我?”凝安冷然一哂,讥讽的看着宋姨娘,嘴里的话却是对着周礼安说的,“您老难道不觉得,凭一张被人胡乱添了几笔的药方就定我的罪,未免太过生硬了吗?”
    “牢房里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还不把谋害亲长的罪女舒凝安给我押下去!”舒振翼似乎预料到凝安接下来要说什么,心中微微一慌,嘴上厉声喝道。
    凝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偶然,她看他和宋姨娘的眼神寒冷刺骨,那其中蕴含的讥讽,让他忍不住慌乱,脑子里不禁猜想,凝安究竟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能再让凝安说下去,绝对不能!舒振翼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可是他隐约有种预感,舒凝安,来者不善!
    “你谋害二夫人,现在又越狱出逃,简直罪上加罪!”宋姨娘被舒振翼这一巨声呵斥,才猛地从凝安冰冷的目光中挣脱出来。
    她不知道凝安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忽然想起昨日凝安被押入牢狱之前,在她耳边诅咒似的一字一顿的低喃,说着来日方长。她本没放在心上,可是本该已经毒死的凝安却忽然出现在这里,加之这接连几个月以来在凝安手里吃的亏,让她一时间居然心中对凝安生出一种浅淡的惧意来。
    不会出问题,不会有漏洞!
    宋姨娘勉强定下心神,转而对老太太跪求道:“老太太,罪女舒凝安谋害二夫人后不失悔改,现在更是堂而皇之的逃狱,还请老太太主持公道,莫让二夫人走的冤枉啊!”
    老太太自凝安进来就一直沉着脸,这个时候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她目光莫测的瞪着凝安,像是瞪着一个已死之人,她板着脸孔,一字一顿道:“来人,把罪女舒凝安给我押回……”
    “押回打牢?”老太太话未说尽,被凝安不咸不淡的打断。
    她话里甚至带了些笑意,可是眼底却是冰冷一片:“奶奶,您从小看着安儿长大,安儿什么性子您会不知道?真要论起来,安儿和宋姨娘,谁谋害二娘的可能性更大?”
    她被宋姨娘和舒振翼联合陷害入狱,若说心中半丝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周氏是老太太的侄女,现在周氏又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结果突然之间,周氏便殒了命,老太太一时间接受不来,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都现在了,老太太居然还如此深信宋姨娘!
    老太太被凝安打断,本来脸色黑了一下,但当凝安说完之后,却忽然沉默了,脸色也一瞬间难看起来。
    她忽然响起宋氏刚生下舒文泽的时候,那时候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一向骄纵惯了的凝安一定很不欢迎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却不曾想,凝安居然夜里道祠堂为刚刚满月的弟弟祈福,还因此受了凉生了一场大病,而且,凝安在那之后,原本骄纵的性子全然不见,一下子沉稳内敛了许多。
    连宋氏的孩子凝安都没有谋害,那么凝安又有什么理由谋害周氏的孩子呢?
    反观宋姨娘,和凝安比起来,动机的确比凝安大得多。
    宋姨娘这人心思本来就多,以前因为周氏一直没有孩子,母凭子贵,所以她的地位反倒也超过身为正室的周氏,而现在周氏怀孕,一旦诞下一子,加上近些日子宋姨娘和舒凝馨闹出的丑闻,宋姨娘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至少绝没有以前的风光!
    宋姨娘一看老太太面色就知道不好,急声辩解道:“老太太,二夫人是吃下红玉开的药方之后毙命的,当时我们那么多人都在,绝对做不了假的啊!”
    老太太没有说话,沉着的脸看不清喜怒,她的目光没有落到宋姨娘身上,只是这样的表情,却让宋姨娘更加慌乱。
    “母亲,当时我们那么多人看着,药方也在,凶手定是舒凝安无疑!呵!舒凝安,你事到临头还敢嘴硬,简直罪无可赦!”舒振翼见势不妙,咬牙开口道。
    他这么一说,在凝安没有证据的时候,算是吧凝安的退路给堵掉了,可是同时,也让他的谋划毁于一旦。
    他除掉周氏只是顺带,诬陷凝安,逼迫舒振昌和宋氏不得不来求自己是真。如今舒振昌和宋氏如他所愿的求他,眼见着就要同意他的条款,谁想这时候凝安突然出现,还说了这一番含沙射影的话。
    他为求自保,只能使劲把罪名往凝安身上按,可是如此一来,他就算是当众在人前表了态,之后不管如何,他决不能再说事情不是凝安所为,换句话说,立舒文鹏为国公世子的计划,已经彻底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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