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勒国使臣的话刚一说出来,大殿内的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使臣这番话,明里是说大隋招待不周,但现在耶律吉刚死,他现在说这话,却是在暗自指责大隋保护不力。
    的确,瓦勒国三皇子作为使臣来访大隋,大隋身为东道主,就应该担起保护瓦勒国使臣安危的责任来。而现在,瓦勒国来访大隋不过短短五日,他们的三皇子居然已经被人刺杀,这事儿,说的好听点,是大隋保护不力,但说的难听些,就是大隋没用,连个使臣都保护不了。
    而且,即便没有明说,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刺杀耶律吉的,定是大隋的高官。大隋高官刺杀前来谈和的邻国皇子,这不正凸显了大隋内政不稳,大隋的皇帝没用,管不了自己的臣子吗?
    皇上果然皱了眉。
    瓦勒国的指责虽情有可原,但也是在打大隋的脸啊!即便耶律吉身死很可能是皇上授意,但皇上绝对不肯承认耶律吉之死是大隋之过。
    可还不等皇上开口说话,却有一人率先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此事,大隋确有责任!瓦勒国千里迢迢赶来大隋,大隋理应款待诸位,却生出此等祸事,实在是让人扼腕!”
    在这个场面,皇上都还没发话,却有人先皇上一步说出这等话,绝对是僭越了!可是偌大一个太和殿,非但无人敢置喙半个字,众官员反倒更加沉默,原因无它,只因说话之人,是当朝丞相——王安之。
    凝安微微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王丞相一眼,心思莫测。
    王丞相身材微微发福,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和煦的笑意,咋一看,仿佛是个温和宽厚之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在场所有人,却无一人敢轻视王丞相,因为王丞相正是王家的家主,当朝势力最大之人。
    凝安悄悄看了眼皇上的脸色,她本以为皇上会面有不悦,却只见到皇上面色不变,沉稳异常,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仿佛虽王丞相所作所为,没有一丝不满。
    凝安心中一惊,瞬间明白了过来。
    王家在朝政上独挡半边天,行事毫不低调,今日这种场面,想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久下来,皇上若是还不能对此做到面不改色,那他这皇位,早就坐不下去了。
    皇上不咸不淡,平静中自带威仪的扫视了百官一遍,缓缓问道:“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启奏皇上,臣有话说。”皇上话音刚落,舒振翼便立刻站了出来。
    他躬身向皇上行了一礼,言辞凿凿道:“皇上,瓦勒国三皇子在大隋的国土上遇刺,是大隋保护不力,大隋泱泱大国,怎会连来访大隋的使臣都保护不了?只怕是有的人,玩忽职守,空拿着俸禄,却不做实事啊!”
    舒振翼说这一席话,本意是想弹劾兵部尚书。兵部尚书统管全国军事,保护瓦勒国使臣的安全,正是兵部尚书的主要责任,但是现今瓦勒国三皇子耶律吉却横遭刺杀,这一切的一切,全赖兵部尚书玩忽职守,保护不力!
    在宋大学士寿辰那日,宋子新和宋姨娘设计谋害宋大学士,反被倒打一耙,是太子和王家出面,解了宋子新和宋姨娘的围,自那时候起,宋子新和宋姨娘便正是归了太子和王家的党羽。
    而宋姨娘身为舒振翼的妾,宋姨娘都已经归顺了王家和太子,宋姨娘从中斡旋牵线,舒振翼自然也效忠了太子和王家。
    舒振翼得到太子和王家在背后撑腰,底气自然足了,所以现在便不复以往的小心翼翼,当众出言弹劾兵部尚书,只要撤销了兵部尚书,作为兵部侍郎的他,便是下一个兵部尚书!
    只是凝安听完舒振翼这番话,心里却不住冷笑起来。
    她是该说舒振翼脑子笨,还是说舒振翼愚蠢呢?
    连瓦勒国的使臣也只敢说大隋招待不周,用以暗指大隋保护不力,可舒振翼居然不管不顾,直接就说是大隋保护不力的缘故,才害的得耶律吉惨死街头,这不是在打大隋的脸,打皇上的脸吗?
    舒振翼这是被人当枪使了,反而还自以为是,沾沾自喜呢!
    舒振翼这一番不识时务的话,自然让在场所有真心为国的人都有些不愉,除了太子和王丞相。
    太子果然适时的站了出来,为舒振翼开脱道:“父皇,舒侍郎虽言辞过激,但也是一心为大隋着想啊,兵部尚书统管全国军事,若连大隋国都——京城的安危都保证不了,那又何谈整个大隋呢?”
    现在的大隋,虽大部分人已经归顺太子和王家,但仍旧有一部分人保持中立,兵部尚书便是这样的人。这种人,大多是不愿得罪势大的王家,又不愿背叛君主之人,所以只能选择中立观望。
    但是,太子和王家,却容不下这样的人。
    前世国公府,不也正是因为中立,最后才被太子和王家陷害,惨遭灭门的吗?现在太子和王家针对的是兵部尚书,那下一个,保不准就是国公府了。
    舒振昌心中暗叹一声,心中又想起昨日凝安的拳拳劝诫。
    他本来和兵部尚书一样,是打算不参与王家与皇上之间的权利斗争,选择中立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中立是没有好下场的啊,想不到他活了大半辈子,居然还没有凝安看的通透!
    只是若真要站在皇上的阵营去,却是直接和王家坐在了对立面,王家现在连中立的兵部尚书都忍不了,若是他直挺挺地和王家作对,只怕国公府马上就会成为王家的眼中钉啊!
    舒振翼方才只是暗指兵部尚书玩忽职守,太子这时却是直接点名指姓的把兵部尚书给提了出来,这次兵部尚书便是再也稳不住了。
    兵部尚书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他怎么看不出来太子和王家的刻意针对?
    他本忠心为国,但现在朝廷王家独大,他不愿与王家同流合污,但若是与王家站到对立面,他绝对活不到今日!他只能一直保持中立,他只求明哲保身,他却不想,太子和王家,居然还是容不下他!
    “皇上,臣……”他意识到今日之事,自己是难以善了了,他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被人截过话头。
    “父皇,儿臣以为,瓦勒国三皇子之死,却不能怪在我大隋保护不力上!”出言的是定王凌鸿安。
    他跨步上前,行礼道:“父皇,众所周知,我大隋兵力强盛,尤其是国都京城,更是严兵把守,治安一向出色,这么多年来,小事大事,都没有犯过,此时却因瓦勒国三皇子死在了大隋国土,便枉顾兵部尚书多年励精图治的治理,把罪名强加到兵部尚书头上,未免太过偏颇,还请父皇明鉴!”
    定王凌鸿安正是抓住了是这样方才所说的“大隋保护不力”,从而进行了一番辩驳。
    凝安惊讶的多看了凌鸿安几眼,没想到凌鸿安竟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寥寥数语,居然不仅解了兵部尚书的围,反倒还倒打了舒振翼和太子一耙。
    大隋保护不力,不正是说大隋国力微弱吗?这样的话,连“痛失皇子”的瓦勒国都不敢说出来,舒振翼居然就敢说出来,还说的理直气壮,既然舒振翼都把自己的小辫子交出来了,凌鸿安哪有不抓的道理?
    凌鸿安所说“玩忽职守”的罪名,是强加到兵部尚书身上的,不仅在为兵部尚书开脱,更是暗指舒振翼和太子看事片面,不通人情。兵部尚书多年为国效力,鞠躬尽瘁,可是却因为一次本不是他过错的事故,便要定他的罪,说他的是非,太子这样,岂不会让人寒心?
    太子也蹙起了眉头,没有了之前的风淡云轻,他实在厌恶凌鸿安,凌鸿安处处与他作对,都是在最紧要的时候,每次凌鸿安站出来说话,他的算计总要出现问题。
    偏生他现在虽然势力稳固,却也动不了凌鸿安,只能忍了下去。
    瓦勒国使臣一听这话,比太子还不乐意。他们的皇子都已经死了,死在了大隋的国土之上!大隋居然还想开脱责任?若真如凌鸿安所言,那他们的皇子不就白死了吗?
    那使臣气极,怒气腾腾的站出来,言语间丝毫没有对大隋皇帝的尊重,高声怒斥道:“我瓦勒国皇子在大隋的国土上遭人杀害,大隋难道还要推诿责任吗?可笑偌大一个大隋,竟也是遇事便开脱的胆小之辈!”
    “呵!你真还有脸说!”大殿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凌鸿墨斜睨着使臣,冷笑道:“为什么死的是你瓦勒国的三皇子,不是你,不是你们太子,也不是其他人,偏偏就是三皇子?说不准是你那三皇子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仇家找上门来了,死了还非得赖到大隋头上,我看真正遇事便开脱的胆小之辈,是你们才对吧!”
    使臣一愣,没想到居然有人说话如此直白不讳,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的指着凌鸿墨鼻子说不出话来:“你——你——”
    “我怎么?”凌鸿墨一挑眉毛,整个人悠闲自得,与使臣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继续道:“更何况,你那三皇子自幼习武,身边的暗卫也不少,怎么轻易就被人杀害了?莫不是你们的瓦勒国养不出高手,暗卫的水平太低,护不了主子吧?哎呀这可惨了,要不要我送你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免得哪天你不小心被仇人害死了,还非得赖到我大隋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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