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书离开顺章还不到三个时辰,了一就追了出来,说是青芜忽然出了意外,眼下情况危急,请顾庭书立刻回去。
    顾庭书迟疑之后吩咐了一前往雨崇找易君傅详问状况,自己立刻调转马头朝顺章疾奔而去。
    回到顺章顾宅已是夜间,顾庭书才到宅门就立刻跳下了马,甩了马鞭给家奴便快步朝偏苑走去。见到司斛时,侍女正从屋子里退出来,他上前询问之后才知是青芜跟易秋寒在园子里荡秋千的时候从秋千架上摔了下来。
    是时易秋寒也从青芜房中出来,见顾庭书对自己怒目相向,她道:“她应该还没睡着,你进去看看吧。”
    “你先去书房等我。”顾庭书冷眼之后便进了青芜卧房。
    易秋寒将从军营带回来的手书先放在的顾庭书的书房中,等他来了,便将之前没来得及交代的情况都一一说清楚了,在此期间,两人并未提及有关青芜的任何事。
    全部交代完毕,易秋寒临走时与顾庭书道:“不是我推的姐姐。”
    见顾庭书沉默,易秋寒就此离去。
    稍后顾庭书重新回到青芜住处,见她已经睡下,他便和衣躺在青芜身边。
    “我知道你还醒着。”顾庭书侧身将青芜搂住,“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吗?”
    “你骗我。”青芜冷冷道,感受到那条搂着自己的手臂忽然收紧,她转身跟顾庭书面对面道,“你为什么要连司斛都收买?”
    “她只是不想你有危险,不要孩子,万一有差池,你也会没命的。”青芜的眼神冰冷尖锐,顾庭书看来并不舒服,所以他遮住了她的双眼,继续道,“别人尚且替你惜命,你为什么不珍惜自己?青芜,你就算真的厌恶这个孩子,也不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更不该试图嫁祸给秋寒。”
    “她是这样对你说的?”青芜冷笑道,“你跟司斛串通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她想要做什么,还不清楚吗?”
    青芜靠在顾庭书怀中,像是在寻找温暖一样来回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停下,道:“司斛在你的授意下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而她身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也时刻关注着这座宅子里发生的一切,我被你们两夫妻这样看着,简直比坐牢还要辛苦。”
    “我尚能理解你这样做的目的,是想保护我,也保住我们的孩子。可是她把真相告诉了我,为的是什么?”青芜抬眼去看近在咫尺的顾庭书,两人在这样亲密的距离里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她温柔却也坚定,丝毫不回避他探知的目光,道,“有一个人疯狂地喜欢着你,不惜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恨你,也让你怨我,这样她就可以趁机出现在你身边,然后把你抢走。”
    顾庭书却对此忍俊不禁,伸手在青芜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道:“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我替未出世的孩子说的。”青芜垂眼,有些赌气地说道。
    “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雨崇的事没解决,你既然觉得秋寒留在这里别有所图,过两天我就让她先回去,反正她很久没见易君傅了。”顾庭书笑看着青芜问道,“你意下如何?”
    青芜不说话,不想顾庭书一条腿已盘到了她身上,手也伸了过来,连人带被将她抱在怀里。她挣扎了两下显然无济于事便嗔道:“衣上都是外头的风尘,这样就想睡了?”
    顾庭书却闭着眼悠哉地道:“劳烦你替我宽衣。”
    青芜使了大劲儿才能坐起身,却又被顾庭书拉了下去,眼下被缠得更紧,她也不好再动,愤愤道:“不是要回雨崇么,这会儿赶路,还能早些时候到。”
    顾庭书假意打着哈欠道:“明早就让秋寒回去吧,她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倒是你想着一出是一出,大约是没人看得住,只得我亲自陪着了。”
    顾庭书这次倒是说到做到,第二日就让易秋寒回了雨崇,而他则留在顺章一直陪着青芜直到将近她临盆之期。
    在此期间,雨崇没有任何消息传到青芜手中,她只是通过顾庭书的日常言行判断出易君傅他们应该已经暗中做了什么导致雨崇的局势现在并不明朗,因为顾庭书的神情一天比一天凝重。
    青芜对眼前的状况只有个大概的猜测,具体要怎么做,她也一直都在拿捏。既然拖住了顾庭书,就要在最适当的时候让他回去,可雨崇那里一直都没有传递回来的消息,眼下易秋寒也走了,她也无可奈何。
    这样算计着又过了几日,易君傅突然传来了书信。当时青芜正在弹琴,顾庭书听着,信笺送到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就变了。青芜会意,就要离去,顾庭书却说不必。
    于是青芜借机观察他的表情,知道时机已至。
    顾庭书快速看完了书信就与青芜道:“我要立刻回去一趟。”
    青芜眼下并不说话,只看着顾庭书快步走出书房又突然到她跟前。她期待又担心地看着身前男子,最后只得了他在自己额上的一记亲吻。她不由得抓住顾庭书的衣袖道:“路上小心。”
    本以为青芜会开口挽留,不想却听见这一句,顾庭书为之惊喜不已,柔声道:“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还有……他。”
    青芜顺着顾庭书的视线去看自己的肚子,虽然也为这个即将出世的小生命而高兴,却也担忧道:“你能在孩子出生前赶回来吗?”
    顾庭书神色黯然,再抱了抱青芜就此离开了书房。
    青芜在他走后也收敛了笑容,黛眉蹙起,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沙沙声响,出门去看,才知是秋风吹过,将树梢上那些已经枯黄的树叶都吹了下来,这会儿园子里满是落叶,看来一片狼藉,她便叫司斛过来收拾了。
    顾庭书急着赶回雨崇是因为寒翊手底下的人在望定城外闹事,望定守城出手就打死了三个。这会儿顾庭玉正游说顾成风出兵,显然是想很寒翊开战。但顾庭书知道此时时机还未成熟,又怕顾成风一时失察同意了顾庭玉的话,这才星夜赶路,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制止。
    顾庭书走得急,他送回雨崇的消息更急。
    易秋寒收到顾庭书要回来的消息之后一早就在城门口等着,等见顾庭书快马而来,她立刻迎上去,两人这就直奔雨崇皇宫。
    一路上易秋寒向顾庭书将这次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道:“六天前原本是照常巡视,望定守城的侍卫在城外轻薄了一个路过的姑娘。事后有人过来理论,谁知望定军营里的人彼此庇护,惹恼了对方。第二日那人就带着人过来闹事。后来人是擒住了,但也才知道那居然是寒翊军队里的一个百夫长。”
    “荒谬。”顾庭书冷斥道。
    易秋寒心知顾庭书是担心此事由小及大,处理不当就当真诱发战事,势必死伤。
    “如今印扬内乱,汉宛和桑芷又有冲突,才无暇趁虚而入,寒翊虽然没了支持,但毕竟占领着北方要地,这事不能不慎重处理。”易秋寒同样忧心忡忡。
    “即刻进宫就是了。”顾庭书果决。
    “消息是我跟大哥商议之后给你发的,顾帅还不知道呢。”易秋寒劝阻道。
    “不直接和爹把话说清楚,我回来做什么。”顾庭书微微扬声,命令道,“进宫。”
    于是两人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在雨崇街市之上,而当他们到宫门口时,正巧遇见顾庭玉出来。兄弟二人多时不见,却未有重逢的欣喜,虽不至于冷眼相对,也不亲近。
    “大哥怎么突然回来了?”顾庭玉面上仍在笑,心底却暗恨这不速之客。
    “也别回去了,同我进去见爹。”顾庭书态度稍显得强硬,见顾庭玉手中拿着东西,遂问,“手里是什么?”
    顾庭玉机警地将东西藏到身后,并不作答。
    “拿来我看看。”顾庭书目光森森,朝顾庭玉伸出手。
    顾庭玉心知不宜与顾庭书正面交锋,遂赔笑着岔开话题道:“看大哥一脸风霜,想必是有要事回来见爹,还是别耽搁的好。”
    “拿来。”顾庭书沉声,眼光锋锐。
    顾庭玉眼见自己的坐骑正被牵来,他便慢慢退开,等待时机直接跳上马。
    顾庭书却是快他一招,箭步上前就要抢那东西。顾庭玉身手也不慢,即刻闪开。
    两人都是从小就练过拳脚的,如今竟就在皇宫大门外大打出手。
    顾庭玉一心护住那东西,并适时找机会要从顾庭书手下离开,无奈顾庭书不能当场就擒住他,却也容不得他就这样溜走。
    两人纠缠多时,内侍闻讯已经从顾成风处得到了口讯,要他二人立刻前去面见。
    于是顾庭书再不留情,又见易秋寒上来帮忙,这就从顾庭玉手中抢下了那个东西,打开看后他才知居然是望定出兵的军令,上面还有顾成风的盖印。
    顾庭书骤变的神情让顾庭玉一阵胆寒,然而他并不是顾庭书的对手,所以眼下只好跟着顾庭书再见顾成风去了。
    走了没几步,顾庭书却忽然回头,见易秋寒一直站在原处,他便上前道:“回去休息吧。”
    “反正回去也没事,我在这里等你好了。”言毕,易秋寒牵着马就朝宫外走去。
    顾庭书忽然想起当时青芜的话,眼前是易秋寒孤单的背影,虽然此刻有所触动,但他们之间的一切发生得太迟,他到底也只有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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