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午初时分,太阳好奇地爬出了云层,正在暗中偷窥着眼前的一切。初夏的微风温煦湿润,轻轻拂过广袤的原野,带来了一丝丝温暖。丹阳聚外,两千精骑的尸首静静地躺卧着,原本汩汩流淌着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和黄褐色的泥土混杂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
    被眼前惨烈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的曹军骑兵满脸悲愤,脸涨得像紫茄子一般。胯下的战马躁动不安地挪动着四蹄,它们无法理解,此时此刻,主人为何如此安静。背后马蹄哒哒,刘关张三兄弟的将旗已经出现在数里之外了。看那样子,顶多再有百十息,两军就能会合。
    就在此时,丹阳聚中一声号炮,几十间房屋房门大开,连人带马喷涌而出。弓弩手、刀牌手、全身披着厚厚甲胄的重步兵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似乎无穷无尽。与此同时,几座柴草山轰然坍塌,在数百力士的号子声中,几十辆投石车缓缓而出了。噫!他们莫不是挖了地洞?
    又一座小山般的草堆轰然崩塌了,一座二十丈高的望车缓缓而出,硕大的望车左右,是百余个身披重甲、腰佩百炼精钢环首刀的力士,每个人都膀大腰圆,充满着肌肉的张力。在百余力士周围,是数百轻骑兵和弓弩手,一个个面色凝重,斗志昂扬,仿佛神兵天将一般。
    望车之上,一个高大威武的青年负手而立,他的身上是一副金光灿烂、五彩斑斓的山文字甲,正中的头盔之上,镶着一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与其说是头盔,还不如说是王冠。一袭猩红的披风随风飘动,那样子漂亮极了。此人非是别人,正是正一品贵霜大都督吕征。
    吕征身侧,是一个身穿布衣、头戴头巾的士人,此人身材并不高,有一个大大的肚子,还有一个硕大的脑袋,相貌奇丑,令人不忍卒视。此人非是旁人,正是被司马德操称为“凤雏”的庞统庞士元!他如何和吕征在一起?难不成这一出儿连环计是庞士元亲自操刀的?
    郭嘉立在马上,手搭凉棚,极目远眺。以丹阳聚为中心,四周七八里之内,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若是汉军有伏兵的话,至少在七八里外,按照骑兵的马速,一刻钟之内可到。据说吕征是不世出的天才统帅,他如此措置究竟是何意?他以身为饵,就不怕功败垂成吗?
    一刻钟!若是抓紧时间的话,或许能把吕征干掉!刹那之间,郭嘉胸中,一万匹战马呼啸而过。汉军在丹阳聚设伏,统帅周围却只有区区数千人,如此大的漏洞,我就不信吕征不知道!难道,这是吕征故布疑阵?“全军向前!对丹阳聚展开试探性进攻!”郭嘉下了决心。
    “诺!”夏侯惇、乐进、李典、曹洪诸将轰然一声应诺,各带本部人马,小碎步向丹阳聚扑去。夏侯渊猝然遇袭,连人带马被射成了筛子,他们心中悲痛莫名,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如今听到军师祭酒一声令下,顿时个个士气如虹了。丹阳聚中,顶多有三五千步卒,我就不信,五六千精骑干不过三五千步卒!只要取了吕征的项上人头,这一仗就他娘的打赢了!
    “呜??????”就在此时,曹操一声长叹,幽幽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双眼,在左右亲兵的搀扶之下,翻身上马,手搭凉棚,极目远眺。此时,刘关张三兄弟也到了,刘备一抖缰绳,胯下的乌桓马一个漂亮的冲刺,径直来到了曹操身边。“孟德,我都知道了!”
    刘备抬眼看过来,满脸都是诚挚和悲悯。“孟德,此时此刻,莫忘了我们的初衷,那就是日夜兼程,千里驱驰,投奔孙仲谋!”“我知道!我知道的!”曹操长叹一声儿,右手连连摆动。他的脸上满是萧瑟和酸楚。“玄德,吕征以身为饵,此是何意?我军该当如何措置?”
    刘备手搭凉棚,在马上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徐徐开口了。“孟德,我只有一个想法儿。吕征想让我们做的,那就绝对不要去做!据说,吕征是天才的统帅,他只手底定贵霜,几乎攻下了整个印度斯坦,可谓兵法大家!玩弄阴谋诡计,我们绝对玩不过他!速速逃跑吧!”
    “唉!”闻听此言,曹操发出了一声长叹,他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脏轰然破碎的声音。“玄德,你我两军向丹阳聚快速逼近,眼看就要接仗之时,突然向东南方向运动,突出重围,逃往扬州,你看如何?”刘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孟德,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至于成败利钝,那是贼老天的事儿!”“好!你我携手,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即便是战败身死,也胜过苟延残喘,浑浑噩噩地活着!”曹操一拍大腿,朗声说道。
    二十丈高的望车之上,吕征手里举着一只描龙画凤的千里眼,正在极目远望。曹刘两军的一万五千精骑,正在跃马扬刀,直奔丹阳聚而来。每一个人脸上都满是愤怒和悲伤,可见方才夏侯渊的死,恰好儿击中了他们的命门。吕征手中的千里眼快速移动着,终于瞄准了曹操和刘关张三人,看了半晌儿,吕征徐徐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军师将军,于意云何呀?”
    他这一句话,问的是侍立在一旁的庞统,庞统是他数日前亲封的军师将军,属于从三品的杂号将军。放曹刘两军渡过长江,在丹阳聚设伏,就是出自此公的手笔。“主公,看曹刘两军的架势,已入主公彀中矣!”庞统大喜道。“非也!非也!”吕征难得得拽了一句文儿。“军师将军,你仔细看上一看,这一万五千骑兵明显缺乏一往无前的气势!他们这是要逃跑!”
    吕征懒洋洋地说道,他大咧咧地坐在黄金镶嵌的宝座之上,右手端起一盏上好的大秦葡萄酒,喝了一口,缓缓说道。“不会吧?”庞统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他心中还有些狐疑。“军师将军,敌军逃跑的方向应该是东南。发令吧,再晚就来不及喽!”吕征微笑着说道。
    咚!咚!咚!蓦然之间,丹阳聚中,三声号炮冲天而起,惊天地泣鬼神。就在此时,距离丹阳聚仅仅四百多步的曹刘两军精骑齐齐一带马,马头指向东南,掉头而去了。就在此时,只听得东西两面七八里处,喊杀声惊天动地,在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有大批骑兵杀出。
    “不要管!只要冲过了丹阳聚,就能逃出生天!为了活下去,冲呀!”刘备骑在马上,随着战马的律动不断起复,手中的双股剑直直地指向东南。在他前方,是曹军的五千精骑,在他身后,是三千白毦兵,再后面,是关云长的五百校刀手和中军,张飞率领八百精骑断后。
    丹阳聚的东北,便是滚滚向东的长江。在丹阳聚和长江中间儿,是一段长约两三里的狭长平原。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担当当!眼看着曹军精骑马上就要冲过丹阳聚了,只听得一阵梆子响,一片片青黄的草皮突然掀开,露出了数百具床弩。这些床弩都隐藏在半人高的矮墙后面,参差驳杂,沿着几十道矮墙,曲曲折折排成了三列。若不是仔细观瞧,根本看不见。
    “放箭!”带队的将军一声怒吼,悬在半空中的右手猛然挥下。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机栝次第搬动,箭如飞蝗,朝着正在决死冲锋的曹军精骑,遮天蔽日而来。此时此刻,曹军精骑距离第一道矮墙仅仅二百步,猝然遇袭,来不及反应,立刻就被射落了一大片。
    三尺长的铁矢射透了战马的脖子和前胸,战马发出一声悲鸣,小山一般轰然倒下,溅起阵阵黄尘。顷刻之间,汉军的阵地前沿,尽皆被阵阵黄尘所笼罩了。马上的曹军精骑,泰半被铁矢洞穿了胸腹,仰天吐出一大蓬鲜血,然后脖子一扭,软软地倒下了。少数侥幸未死的,连忙将手中的环首刀舞得雪花一般,竭力向左右的空地跳跃而去。一时之间,人仰马翻,死者枕籍。后面的曹军精骑速度太快,无法立即停止冲锋,只得一咬牙,不管不顾地继续冲锋。
    “不要管!想活命的!拼命向前冲!”眼前的一切,直气得曹操双目尽赤,紧咬钢牙。可是,他毕竟是天下有数儿的英雄,英明的统帅,刹那之间,他就全都明白了。事到如今,还管他什么伤亡?只要我曹操冲出去了就是胜利!只要到了江东,就有办法卷土重来!天下群雄之中,还是刘玄德看得透彻,什么大义,什么英雄之名,比起生死,都他娘的是臭狗屁!
    “孟德兄,你我得脱大难之时,再说不迟!”此时此刻,曹操突然想起了刘备的这句话。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今日看来,刘玄德才是英雄,因为,他勘破了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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