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建安十四年,五月初八,卯初时分,荆州,南郡,夷道。
    东边天际放射出一片金光,晓风残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一轮红日终于喷薄而出了!整个夷道县城之上,飘散着丝丝缕缕的炊烟,饭菜的香味儿扑鼻而来。曹刘两军的士卒们纷纷打着哈欠起身了,昨夜他们几乎忙了一整宿,足足做出了五日的干粮,甚是辛苦。
    毕竟是为自己以后的逃亡预备干粮,大家都没有怨言,头一挨枕头,就立刻鼾声如雷了。听到值夜的哨兵呼唤,他们着衣穿鞋,匆匆盥洗了一番,来不及用饭,立刻跑到马厩看自己的战马。日夜兼程,远飏数千里,没有一匹好脚力是决计不成的。还好,战马正在吃着豆料。
    县衙大堂之上,曹刘两军的高级将领们济济一堂,正在用着丰盛的早饭。一张案几后面是两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只烧鹅和一鼎鱼羊炖,除此以外,还有几样儿时新蔬菜,只是没有酒。几乎所有人都在闷头大吃大喝,吃完了这一顿好的,天晓得下一顿是什么时候儿?
    “玄德,今日该我军做先锋了。”曹操两只手捧着那一只烧鹅,正吃得满嘴流油,口中兀自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夷道正南二十里,有一个小聚落,唤作丹阳聚,大约有一百户人家。昨日晚间,我已经派了一屯人马,去丹阳聚打前站去了。一来,再搜刮一些粮草马骡,二来,找几个向导,好带着我们绕过云梦大泽。过了丹阳聚之后,就看谁的马快喽!”
    说到这里,曹操放下手中的烧鹅,翻出一声长叹。昨日,他与刘玄德青梅煮酒论英雄,玄德大笑,言道:“你我得脱大难之时,再说不迟!”刘玄德是识时务之人,他曹孟德又何尝不是?此番千里远飏,是没法子的事儿。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他曹操愿意惶惶然做丧家之犬吗?想到这里,曹操心中慨然长叹了。他奶奶的!是输是赢,他娘的就赌这一把了!
    “孟德兄处事谨慎,小弟万分佩服!”刘备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继续对付那一只烧鹅。郭嘉看了正吃得满嘴流油的张飞一眼,皱起了眉头。此番千里远飏,虽说是无奈之举,可是为何如此顺遂?据说吕征是不世出的天才,岂能如此大意?莫非,前路艰险,丹阳聚有诈?
    就这样,众人怀着诸般心思,匆匆吃完了这一顿丰盛的早饭,点起兵马,再次出发了。
    丹阳聚是一个小屯子,周长只有里许,没有围墙,四周用一些乱七八糟的木棍做成栅栏。远远望去,屯子内的情况历历在目。曹操之所以如此重视丹阳聚,究其原因,是因为丹阳聚的地理位置。从丹阳聚向北二十里,便是夷道。夷道向西,是夷水,夷水在夷道北面缓缓流入长江。夷道以东,便是浩浩汤汤的长江了。从丹阳聚向南十余里,是洈水和油水两条大河。
    在这一片南北长约三十余里,东西长约四五十里的广阔平原的正中,就是丹阳聚。曹孟德是兵法大家,一眼就看出了丹阳聚的重要性。方圆百里之内,唯一可以据险固守之地,就是眼前这小小的丹阳聚了!若是汉军在丹阳聚中埋伏下一支人马,就如同一颗钉子,紧紧地钉在曹刘两军中间儿。然后,出骑兵从两翼突击,曹刘两军的这一万七千精骑立刻就会崩溃。
    故尔,早在昨日晚间,曹操就派出了一屯人马进驻丹阳聚,每隔一个时辰联络一次。
    二十里路,对轻骑兵来说并不算长,曹刘两军催动战马,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眼前的丹阳聚中,竟无一人走动,死一般地寂静。若不是聚落上空升腾而起的缕缕炊烟,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座死城。望见曹刘两军大队人马开来,丹阳聚正中的望楼之上冉冉升起了一面曹字大旗。大旗之下,两三个曹军打扮的人正冲着大军拼命挥手,大声地呼喊着。
    “吁!”曹操徐徐勒住战马,示意大队人马暂时停止行军。“奉孝,丹阳聚中的驻军可有回应?”曹操转过头来问道。“主公!最新的消息来自一刻钟之前,他们在丹阳聚中丹阳聚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地窖,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粮食,至少有几百石!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去挖粮食了。”郭嘉拱手答道。“噫!竟然有如此之多?”听闻此言,曹操也忍不住动容了
    几百石粮食,足够一万七千大军吃上几天了。“奉孝,他们在喊什么?”曹操手捻须髯,满脸疑惑地问道。听闻此言,郭嘉也有些踌躇了,主公一向多疑,此时迟疑不前,定是怀疑丹阳聚中有伏兵。“主公,他们在喊:‘我们发现了几百石粮食!’”郭嘉侧耳倾听,片刻之后,这才拱手答道。“传令,让夏侯渊率领本部人马,进入丹阳聚,探明情况!大军随后!”
    “诺!”郭嘉朗声应道。转瞬之间,他左右的骑兵就用金鼓旗帜把命令传了出去。
    “随我来!”夏侯渊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在他看来,丹阳聚实在太小了,内中虚实一览无余。这小小的丹阳聚中能有伏兵?打死他也不相信。难不成汉军在丹阳聚中挖下了无数地道,连人带马都藏在了地洞之中?想到这里,夏侯渊不由得暗暗笑了。
    曹军距离丹阳聚不过两三里,骑兵冲锋,转瞬即到。夏侯渊一开始冲锋,丹阳聚的寨门就缓缓打开了。一个什长模样的人一手拎着一只啃了大半儿的猪腿,带着四五个士卒出现在门边儿,看那架势儿,是准备迎接妙才将军亲临。他奶奶的!你就没见过猪肩吗?看你那个熊样儿!。好像这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夏侯渊心中暗暗骂道。他准备好生训斥一番这孙子。
    曹军马蹄咚咚,两千精骑纵马如飞,眼看着距离丹阳聚只有两百余步了,蓦然之间,异变突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只听得一阵战鼓声响起,丹阳聚北面,木栅栏之外,平地之上突然冒出了一千多弓弩手。这些人来不及抖掉身上的尘土,立刻扣动了手中的机栝。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弓弦声响成一片,在半人高的矮墙后面,百余张床弩次第发射了。三尺长的铁制弩箭疾如飞蝗,又急又密,直奔夏侯渊的两千精骑而来。猝不及防之下,曹军精骑立刻就吃了大亏,人仰马翻,纷纷落地,好似下饺子一般,人的哀号声、战马的悲鸣声,立刻就响成了一片。可是,战马奔行甚速,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还在往上涌。
    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夏侯渊最惨,汉军的床弩发射之时,他距离丹阳聚敞开的大门仅仅五十步,至少有十具床弩瞄准他发射。在弓弦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夏侯渊连人带马被射成了筛子!他的身上、马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箭头儿,弩箭上的飞羽还在噗噗乱颤。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身上汩汩涌出,刹那之间,夏侯渊连人带马就成了一座满是鲜血的雕像。
    “妙才!”一里之外,曹操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悲鸣,他眼前一黑,仰天喷出一大蓬鲜血,望后便倒!“主公!”一旁的郭嘉双腿一夹马腹,疾奔上前,一把就保住了曹操的身体。“来人!医匠死到哪里去了!”郭嘉一边用手指死死地掐着曹操的人中,一边破口大骂。
    汉军的弓弦声终于停下来了,似乎仅仅过去了几个刹那,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万年,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一切都消失了。两千曹军精骑,连人带马,静静地倒在丹阳聚木栅栏之外。鲜血汩汩流淌,人的鲜血,战马的鲜血,流得到处都是,逐渐汇成了一条条暗黑色的小溪。
    太惨了!尸骸遍野,血流成河,触目惊心。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的曹军骑兵们都紧紧闭上了双眼,此时此刻,每个人心中都有些许的后悔。跟随主公来到这里,究竟是对是错?两千精骑,连人带马,仅仅在数十息之间,就被汉军屠杀殆尽了。这样的仗,我们打得起吗?
    就在此时,丹阳聚中,高车之上,一面将旗徐徐升起来了,那是一个斗大的吕字。在将旗旁边儿,是一面汉字军旗,还有一面黄金狮子旗。“不好!那是正一品鲜卑大都督、天雄将军吕征的将旗,还有他的军旗!”一见此情此景,郭嘉不由得脱口而出了。他负责执掌曹军的情报机构,对于吕征,虽然不能说了如指掌,至少,大面儿上的东西,他还是清楚的。
    吕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难道,我们上当了吗?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面露惊慌之色了。“瞧!丹阳聚中,又有一面军旗升起来了!竟然是白旗!”郭嘉的亲兵手指着丹阳聚大声吼道。郭嘉抬头一看,一面白旗,上面墨迹淋漓,写着八个大字。“吕征在此,有胆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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