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七,吕布率领大军进入了长安城,司空种拂、太尉赵谦、御史中丞皇甫嵩、太常马日磾率领残存的文武百官,出城五里迎接,这是接待董太师的规格,也是朝廷的最高礼仪。对于将天子和文武百官从董太师的魔掌之中解救出来的大司马,这样高规格的接待是必须的。吕大公子发的粮米不仅使文武百官们躲过了难关,还让他们大大地赚了一笔。单凭这一件儿活人无数的大善举,大司马就当得如此高规格的接待!
    “长安城内的粮价,已经从斗米万钱落到八千了,只收肉好五铢钱和并州五铢,董卓造的小麻钱儿不收。”接官亭附近,数百个文武百官三三两两,正在交头接耳地私下交谈。谈话的内容不外乎是最近的新鲜事儿,粮价所关甚大,自然是谈话的重点。
    “不奇怪,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发了一个月的俸禄,两千石以下的官员补发了全俸。粮价斗米万钱,正是最高之时,自然有许多人立刻就脱手了。”一个白面微须的官员低声说道。“老兄,你一千石的俸禄,想必也赚得盆满钵满吧。”一个矮胖黑大汉促狭地说道。
    “多乎哉?不多也!”白面微须的官员拽了一句文,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过赚了一点儿零花钱而已!你们知道谁是长安城内最大的粮食贩子吗?是太尉赵谦!据说他存粮五千石!吕公子一宣布发放俸禄,赵谦就连忙赶回家中命令卖粮,便是这样,他也亏了不少。”
    “五千石?那是骗人的!至少有一万石,是他四千到五千一斗收来的!原本要放长线钓大鱼的,不成想被吕公子坏了事儿。”一个清癯老者激愤地插言道。“老夫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去他家告帮,他一板脸说了一番大道理,最后只给了老朽五升米!”
    “哈哈!子鱼兄,你还得了五升米呢!我用家传的翡翠玉镯才换了一斗米!”白面官员低声说道。“现在好了,并州军这一发俸禄,赵太尉就坐不住了,粮价刷刷地往下掉,那都是真金白银呀!你说他能不心疼吗?”黑胖大汉发话了,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自从董卓入京以来,就没有发过俸禄,百官们穷得叮当响,前太尉张温去找董卓,要求发放百官俸禄。董卓当场大怒,命人用铁鞭把张温打死在闹市中。王司徒和种司空一看不是事儿,连忙打开自家的粮仓周济众官,大家这才没有饿死。”
    清癯老者长叹一声,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子鱼兄,官吏们算是解决了生计,可是长安城中的十万百姓还都嗷嗷待哺呢!大司马一入城,粮食问题,钱法问题,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儿!解决不好,要出大乱子的!”白面微须的官员长叹一声,满脸忧色。
    “难呀!怎么解决?十几万人呢?白白放粮放不起,让百姓们用钱买,他们哪里来的钱?再加上赵谦这样的人上下其手,狼狈为奸,囤积居奇,低买高卖,难呀!”黑胖官员的话里充满了无奈。“非也!非也!大司马一定会有办法的!”子鱼兄信心满满地说道。
    正在这时,远处十几匹战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穿着并州军制式的盔甲,盔明甲亮,满脸汗珠。“大司马一刻钟之后赶到!请诸君列队迎接!”一听这话,文武百官们纷纷起身,按照班次排好队列,在司空种拂、太尉赵谦、御史中丞皇甫嵩的带领下准备迎接。
    片刻之后,一队队骑兵、步兵从东方急驰而来,军容整肃,旌旗飞舞,鼓角齐鸣,从漫天的黄尘之中徐徐而来。并州军的将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伴随着金鼓号角,个个昂首挺胸,满脸肃穆。他们是从渭桥附近下船的,步卒乘车,因此体力极其充沛。又是凯旋入城,不能坠了并州军百战百胜的名头,故而个个都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吾久闻并州兵精,甲于天下,今日临阵观之,胜过董卓的西凉兵多矣!不知皇甫将军以为如何?”司空种拂大声说道。“岂止是甲于天下?以吾观之,实实在在是天下第一!董卓的西凉兵,在并州军面前就是土鸡瓦偶!”皇甫嵩两眼冒着精光,大声说道。
    文人见了孤本图书,武人见了宝剑,登徒子见了美人儿,都会两眼冒光,恨不得大步上前一把抢到手中。名将也是一般,见了精锐的士卒,比登徒子见了美人儿还要不堪。皇甫嵩宦海沉浮多年,最近一年多在董太师的严密监视下活得战战兢兢,早就断了再次领兵上阵的念头了,此时此刻,指挥千军万马,杨威异域的心思不禁又油然而生了。
    麾下有并州军十万,老夫定能扫平群雄,中兴汉室,可是,大司马能答应吗?
    陷阵营、虎豹骑、银狐鬼军、背嵬军,各个军号的旗帜漫天飞舞,汉字大旗、军号旗、将旗、官职旗,各种颜色,各色图案,看得文武百官们眼花缭乱。各种各样的战马、盔甲兵器、投石车和床弩令他们胆战心惊,若是这一支军队攻城,长安城绝对支持不了三日!
    终于,在漫天飞舞的旗帜中间,大司马吕布的将旗出现了,这一杆吕字大旗整整比其他将军的将旗高出了三尺有余,在千军万马之中颇为醒目。“皇甫将军,大司马的将旗我看见了,他身后的汉字大旗是本朝的军旗,大司马旗是官职旗,可是那两杆旗是什么旗?”
    司空种拂用手指着吕字大旗两边的旗帜,不解地问道。“种司空,平定黄巾之时,我曾经和大司马并肩战斗过。就让我为你解惑吧。那一杆金色葫芦旗,是大司马的亲军背嵬军的军号旗。背嵬军虽说是亲军,可是往往在最关键时上阵,是并州军中的第一精锐。”
    “那一杆被丝绦紧紧包裹,没有展开的旗帜名叫赤旗,旗身赤红,用紫色流苏镶边儿,旗面贴近旗杆处写着八个大字: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面赤旗素日里是不打开的,一旦打出了赤旗,就是死战到底的意思。赤旗一出,流血千里,不胜不休,不要俘虏。”
    “原来如此!我晓得了!”种司空连连点头了,看来大司马还是心向汉室的!
    在二十万大军的护卫下,大司马吕布纵马而来,在百官面前两百步徐徐勒住战马,轻轻一跃跳下马来。“诸君别来无恙乎?布这厢有礼了!有劳诸君久候了!”文武百官抬头一看,只见面前是一个身高一丈开外的漂亮男子,面白如玉,目如朗星,长眉入鬓,猿臂蜂腰,长身玉立,身上穿着一身金光灿烂的山文字甲,腰间配着百炼环首刀。
    “我等恭迎大司马!大司马远道而来,辛苦了!”司空种拂带领百官,一齐拱手道。“诸君辛苦了!”吕布拱手还礼道。行礼完毕,司空种拂上前,为吕布一一介绍两千石以上的高官,吕布满脸含笑,一一还礼不迭,好容易走完了这一套儿繁文缛节,众人都长长得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功德圆满了,可以入城休息一阵儿了。
    正在这时,一个倔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大司马,如今长安城内斗米八千,还只收肉好五铢钱或者并州五铢,十几万百姓嗷嗷待哺,敢问大司马有何良策?”众人一看,原来是前任太尉、现任太常马日磾。一听这话,文武百官们立刻就都腹诽不已了,好不晓事儿的老儿!大司马征尘未洗,你就上来逼宫?董太师在时,你如何不上前?
    “翁叔,大司马征尘未洗,还没有进入长安城,你就上前质问,这样做不好吧。”司空种拂毕竟是百官之首,德高望重,一看马日磾如此不晓事儿,不得不上前劝解了。马日磾的为人他是清楚的,心地儿是极好的,也是汉室忠臣,不过是不通世故罢了。换了别人,以种司空的威望、地位和身份,早就戟指呵斥了。
    说实话,种司空是好意,他是想给马日磾一个台阶儿下。我说老马,咱老种知道你的为人,特地来该你给台阶儿下。这两天你闹腾得也够了,在文武百官们面前也尽展风采了,那就见好就收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好歹也得让大司马喝一口茶润润嗓子吧。
    种司空是好意,一心为马日磾着想,可是马日磾并不领情,大袖一甩,脖子一梗,大声喝道。“种司空,此言大谬也!粮食问题是最大的问题!十几万百姓嗷嗷待哺,你还能有心思喝什么茶吗?不光是粮食,还有钱法、水利、春耕、种子,件件儿都是要命的大事儿!这些事儿不解决,今年的收成就全都泡汤了!凉州就会饿死数十万人!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一听这话,种司空和文武百官立刻都乖乖儿地闭上了嘴巴,几十万人饿死的责任,谁都负不起!老马既然要闹,就让他闹去吧,无论如何,这些大事儿早晚也要有个结论,早准备比晚准备要好得多。一时间,文武百官的双眼立刻都望向了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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