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商祖籍邢州,原本不敢离家这么远做生意,但是近半年来周围的朋友有几个在信安军赚了不少银钱。
    财帛动人心,但客商是个谨慎的人,前后打听了许久才做出北上行商的决定。
    因为最近货物无论品类,行情都不错,只要运到地头就没有滞销的可能。
    另一个帮客商做出决定的条件是从邢州,大名府到信安军,一路上没有了匪患。
    之前声势浩大的河北田虎不见了踪影,剩下三三两两的小蟊贼,不是销声匿迹就是被官府剿灭。
    特别是在信安军境内,居然达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
    客商综合各方面判断,哪怕明知道税赋肯定很重,仍然投入所有的本钱,置办了价值三百多贯的货物。
    生意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船还没到信安军治所附近的码头就脱手了。
    连本带利得到银钱近六百贯,刨除给信安军的商税,个人资产近乎翻倍。
    就在他兴奋的准备在信安军境内“考察”,把生意继续做大的时候,被知府衙门的差役找上门。
    一开口就要收取重税,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银钱被盘剥去一半,他岂能不抗争。
    结果就是李茂等人看到的,被戴上木枷铁链,下一步估计进了牢里不死也得脱层皮,手里的银钱肯定保不住。
    李茂过滤了客商自身的遭遇,重点询问客商关于信安军商路的想法,以及期待等等,这才是他需要改进的地方。
    客商胆子小了点,但做生意的确是一个好手,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倒完苦水后顺着李茂的话茬,聊了聊商路事宜。
    李茂总结了一下,站在客商的立场,信安军境内的税赋实际上和其他州府差不太多。
    主要是知府衙门那边收税的手段太下作,吃相难看。
    其次是信安军的禁军和厢军只能保护境内的商路,所有离开信安军辖境的商人无不胆颤心惊,害怕遇到贼匪血本无归丢了小命。
    最最重要的一点,信安军的码头规模还是太小,如果能正式和辽人在界河附近建立槯场进行互市,吸引的将不是临近州府的商人,整个北方的商人都将闻风而动。
    不用别人说什么都会趋之若鹜,天下之人,哪个不是被利益所驱动?商人尤甚。
    李茂和客商聊天的时候,被揍的惨兮兮的知府衙门差役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朱武害怕阴沟里翻船,叫人去城外的军营言语一声。
    如果在信安军的地界李茂遇到意外,或者被弄个灰头土脸,他们这些兄弟兼属下都得找个歪脖子树上吊,丢不起那个人啊!
    韩世忠带着十个人过来,他这次南下淮西指挥的是唃厮啰骑兵,这时候唃厮啰骑兵都在唃厮啰人的营帐里一家团聚,他也不好再调人。
    直接叫了十个西军出身的老伙计,尽管都是身穿便服,偏偏给人一种如狼似虎的感觉,顿时让客商和茶酒摊的掌柜的松了口气。
    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惹,难怪敢动手揍那帮讨人厌惹人嫌的衙门差役。
    结果让朱武失算的是那些受伤的差役再也没有现身,似乎把这篇揭过去了。
    李茂笑了笑,结束和客商的聊天,让朱武算了茶点钱,“看来我们这位知府大人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嘛!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会会他吧!”
    朱武也明白李茂为什么这么说了,肯定是那些差役得到了警告。
    否则以那些差役的做派,早就带人杀了过来,能咽下这口气才怪。
    令他心中凛然的是孙虎对城内城外的掌控力,起码眼线不缺,时刻都在关注着经略府的动向,这不是好苗头。
    孙虎算是李茂的佐贰官,李茂身为经略制置使,亲自来到知府衙门,给了孙虎好大的脸面,孙虎倒也知情识趣的亲自出迎。
    “相公大人折杀本府了,有什么事情言语一声,本府自会前去,怎么能让相公大人纡尊降贵呢!”孙虎面带微笑,把李茂请进二堂命人上茶。
    李茂喝了一口,赞声道:“今年的春茶不错,只是盐放的有点多。”
    此时的茶叶饮法主流还是煎茶,但也有炒制开水浸泡的茶叶,李茂喝不惯煎茶,意思一下就放下了茶杯。
    孙虎依旧面带笑容,“许是本府口重,本府听闻相公喜欢泡茶,倒是寡淡了些。”
    两人品级差不多,又是主官和佐贰官,表面功夫做的皆是滴水不漏,而且都有耐心。
    明知道怎么回事仍然能在言语之间兜圈子,俗称官场老油条。
    李茂见孙虎油盐不进,一门心思打太极,不再浪费时间,把刚才吃茶点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孙虎心知肚明,但这件事是小舅子的首尾,他这个做姐夫的必须担着。
    “相公有所不知,信安军今年年景不好,田亩赋税肯定收不上来,只能指望流通税和交易税,本府也知道税赋有些重,但上有朝廷,下有百姓,不客税,哪方面都交代不过去,本府当着相公的面也不虚言,在信安军一任过后,也是想往上动一动的。”
    李茂点点头,孙虎这是要成绩给朝廷看,但他是佐贰官,上面有李茂这个经略使压着,唯一能出彩的地方就是民政。
    最大的亮点就是上解朝廷的税赋,哪怕孙虎使劲捞钱,怎么也有一笔可观的银钱解送到京城。
    否则别说动一动,一辈子都可能在苦寒之地辗转为官。
    孙虎见李茂没有提刚才的小事,心下略安道:“相公在京城为官应该明白,想动一动的难度有多大,本府的心气儿不高,去不了京城,前往江南等富庶州府也可以,相公可有门路?”
    李茂有没有门路,孙虎岂能不知,他这样说也是试探,或者说自从李茂上任以来,他一直在试探。
    可惜得到的结果是李茂事事防着他,他上不去李茂这条船,只能自己想办法。
    李茂觉得自己小瞧了孙虎,此人城府很深啊!
    明知道自己是兴师问罪而来,却提起调动事宜,让他想发力也找不到出气的地方。
    而且孙虎这次打开天窗说亮话,摆明想离开信安军,能不能痛快的给别人挪腾官位还得看李茂出不出力,端的一手好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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