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我身上还有缴税的凭证呢!不信你们可以翻出来看看。”
    “那是经略府的商税,我说的是知府衙门的税,交了吗?”差役大声呵斥道。
    “这有点不讲理吧!我的货还没进码头的时候就已经脱手了,连船一并卖了,知府衙门凭什么来收税?”
    “就凭老子是官人儿,就凭你现在住在信安军的地界,我管你在什么地方做的买卖,只要做了买卖就得交税,不交就等着挨板子吃牢房吧!”
    为首的差役上前踹了客商一脚,让身后的差役看管好,绝不能让人跑了。
    那边说话的声音不小,李茂听的十分真切,转首问朱武,“我定下来的商税皆是一次性收取,知府衙门那边怎么收的税?”
    “经略府的商税,实际上就是流通税,相当于过路费,至于交易的税收,经略府都给免了,总体大概在百分之二左右。”
    朱武看着那个为首的差人,“大郎,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就是孙虎小舅子手底下的头号心腹,知府衙门的税全都收,流通和交易合计百分之五,但孙虎捞钱很有一套,从码头出来的货物即便是运到城里,也会收取流通税和交易税,可谓层层卡要,雁过拔毛。”
    这个锅只能甩给大宋朝廷的官制,令出多门,机构臃肿,偏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该管一摊。
    比如信安军州,李茂是经略制置使,当之无愧的一方土皇帝。
    可是身边还有同样不比他身份地位低多少的知府孙虎,名义上孙虎要归李茂辖制,但孙虎身上还有京官的职衔,朝廷委任的知信安军州事,民政上根本无法彻底甩开孙虎的掣肘。
    说的直白些,李茂相当于知府,而孙虎则变成了通判,大抵就是这么个相互制衡的关系。
    先前李茂没有把孙虎放在心上,一来有给孙虎脸面的原因,二来孙虎诸事还算配合。
    但是李茂没想到孙虎的吃相会这么难看,朱武说雁过拔毛简直就是夸奖,那个白痴分明是在杀鸡取卵。
    李茂能理解孙虎这么干的目的和想法,铁打的州县流水的官,何况上面还有他这个经略制置使压着。
    除了捞钱,孙虎好像也没什么追求了。
    朱武察言观色,“大郎想动孙虎?这倒有点不好办,他刚刚赴任没多久,摆明了千里当官只为财,其他方面还是挺配合的。”
    “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孙虎那边我再想想办法,童太尉之前来信说了,中枢最近动荡,白时中的吏部侍郎他也费了很大的力气,咱们就不要给童太尉加担子了。”
    朱武喝了一口茶水,招手示意身边的几个人跟他过去。
    小西山寨的人虽然被李茂收编,李忠整编,但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还在,走过来自带一股气势。
    为首的差役颇有些眼力劲,猜测来的人和他抓起来的可能有些关系,色厉内荏道:“干什么?官差办案没见过?快快退到一旁,否则连你们一起抓去吃牢饭。”
    可能是狐假虎威太久了,几个前几天还是私盐贩子打手的差人动手比动脑子还快,纷纷拿起水火棍招呼朱武等人。
    朱武自从到李茂身边做事,很长时间都不再动刀枪,可是他一身本领没有丝毫落下,每天都要操练个把时辰。
    眼见水火棍袭来,朱武断喝一声,一脚飞起踢中对方的手腕,顺手抢下水火棍。
    小西山寨的几人也不含糊,身手相差朱武甚远,但是已经磨合出了默契的战斗配合,几个人隐约形成一个阵势。
    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差人打倒在地,剩下的早已被朱武的水火棍一一撂倒。
    朱武动手,十几个差人哪会落得好,胳膊腿断了好几条,地上一片哀嚎声。
    为首的那个差役倒是输人不输阵,叫嚣道:“你可知我等是什么人?不但是官差,还是知府大人的亲信,有卵子别跑,今天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朱武手里的水火棍往下一杵,这厮满嘴凄厉嚎叫,那只手估计是废了。
    他回头看看李茂,见李茂微微摇头,便不再表明身份,而是把那个被木枷锁着的客商带到了李茂面前去除了木枷。
    小西山寨的几人却习惯的上前“补刀”,把十几个差役揍的骨断筋折,慢吞吞的返回茶酒摊。
    李茂一行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热闹的人围拢不少,但是看到是差役挨打,忍不住纷纷叫好,显然苦这些差役久矣!
    茶酒摊的掌柜的吓的不轻,看热闹的一会就散了,他这个茶酒摊跑不了啊!
    万一官差上门,开张没俩月的铺面还不得赔个精光?
    李茂示意朱武去安抚茶酒摊的掌柜,他看着惊魂未定的客商问道:“哪里人?做的什么买卖?”
    客商答非所问,急切道:“这位贤弟的恩情在下承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快快离开信安军吧!否则这身皮都不够剥的,有什么话咱们路上说。”
    “不必担心,这点麻烦我还担的下来,我也是做生意的,在信安军有些门路,我们随便聊聊。”
    李茂现在已经不具体的统筹商路,因为他信任武大郎和乔山,但耳目闭塞不可取,也算是别样的调查研究吧!
    客商见李茂渊渟岳峙浑不在意,暗忖面前这个年轻人估计是有大靠山,根本不惧知府衙门,心下稍微安稳后,喝了口茶水开始大倒苦水。
    商人的地位在北宋,尤其是北宋末年两极分化的非常严重。
    生意做的大,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富可敌国的同时甚至能由商入仕,做到一路转运使。
    但每个行业只有那么几个拔尖的人,大多数做的是资本不大的小生意。
    比如李茂面前这人,本钱只有几百贯,南来北往的倒腾各地的特产,除去层层加码的税收,勉强能混个体面而已。
    “兄台做大生意的还好,像我这样小本经营,有三怕,一怕层层剥皮的税,二怕沿路的山贼水匪,三怕行情不好,出门做生意,一旦粘上其中一怕,就算白跑了一趟,如果粘上两样或者占全了,那就不是折本的问题,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未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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