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绿营士兵撤离之前,莎罗奔都是离不开清军大营的,岳钟琪已经派人去请了之前被莎罗奔侵略过的土司族长,金川地方不大,请的人很快便会过来。坐在先前的营帐里,莎罗奔顶着一张便秘的脸望着岳钟琪,一会人来了,面对众人的口伐笔诛,他可不知道怎么开口。
    “下不来台了?”岳钟琪摆了莎罗奔一顿冷眼,“一会儿人来了,不管人家说什么,你都给我老实地听着!”
    莎罗奔是乖,不管岳钟琪说什么他都赔笑点头就是不吭声。
    跟着莎罗奔一起来的郎卡此时正在清军的营地里转悠,营地里的帐篷他不敢乱进,作为降犯他又不好意思对营地的士兵开口。望着这一处处的帐篷郎卡苦着脸,双手叉腰叹了口气,坐在一间废弃木屋的门槛上,早已冰冷的炭盆躺在木屋的正中间,房间里空无一物,只剩下遗留在地上未燃尽的枝条。
    晌午已过,营地里只留了不到两成的守军,其余的人要么撤回驻所,要么跟着张广泗去清缴屯粮,现在的清军大营格外的冷清。
    远处的喧哗声在这营地里显得格外刺耳,这群京城里来的公子哥要回去了,那些个宫廷侍卫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跟着弘昼出来无非来凑个热闹,混个军籍,真要不停地把他们放到战场上去,弘昼可不敢,这些人的老爹或是祖父在朝里基本都是从三品以上的官儿。
    这群官二代们一个个欢呼雀跃,总算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没得吃没得玩早就憋死他们了。
    人一出生注定就得分出个三六九等,这是道的铁律,不愿意接受这一事实宁愿相信众生平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郎卡看着远处经过的这群年轻人,眼睛里充满了羡慕和希冀,那群人天生含着金汤匙长大,他和那群年轻人注定不一样,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看着这群人离去,嘴角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弘昼也在这群人当中,但他没有注意坐在门槛上的郎卡,只是他边上的侍卫往那边悄悄瞧了一眼,众人没有停留,喧闹只当是大营里的过客。
    这里重新恢复了安静,郎卡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没有急着起身,他倚在门框上,望着空旷的营地,眼神空洞。
    弘昼回望康八达,已经很远了,那里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弘昼拍了拍身边的侍卫,“后悔么?现在还不算太晚!”
    那侍卫对弘昼笑着摇了摇头,该见的已经见到了,况且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不会再回去。
    弘昼见她意志坚定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吩咐阿桂:“走吧!中途停留下许钢在的那个县城,本王有承诺于他!”
    “许哥!我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妥?”阿桂有些不放心。
    “不走才是不妥。”弘昼再次回望康八达,“剩下的事情无非就是处理那几个土司间的纠纷,打仗的事已经结束了,大军便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另外,岳钟琪是四川提督,并且与那些人有旧情,由他处理剩下的民事纠纷是最合适的,我们在那里只会让他放不开手。至于张广泗,他清缴完屯粮便会带大军离开。”
    阿桂看见边上的钱文不停的点头,也跟着似懂非懂地点头,待弘昼继续向前走,阿桂小声问钱文:“你听懂了么?”
    “不懂!”钱文很诚实地回答。
    “不懂你点什么头!”阿桂一脸的鄙夷。
    “许哥说的肯定对,再说了你不也点头了么?”
    “我~~我那是懂了其中的精髓!”阿桂一脸得意。
    “你懂个锤子。”钱文做了个鬼脸,指了指前面弘昼身边的侍卫,小声地说:“我可知道,那晚上人家坐在凳子上都没动,你们五个人就全被人家给撂倒了。哪是你们抓住的,分明是人家自己不愿意走,故意待在那儿的。”
    “嘘!你小点声,谁告诉你的?说好了不传出去的,我胳膊现在还疼呢!”阿桂说完还不忘抱着胳膊使劲地揉着。
    “嘿嘿!许哥告诉我的!”钱文一脸显摆,努着嘴对着弘昼和他身边的侍卫比划着两根拇指。
    弘昼看这县城怎么着都像个破村,和京城是没法比的,弘昼下榻的还是来时候的那个驿馆,同样的时间,不同的人,那日身边的是个老头儿,而今天却换成了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阿桂!通知那个县令了么?”弘昼端起一杯茶一顿牛饮,好久没喝过这玩意儿了。
    “进城那会儿就派人去了,一会就该到了!”
    “许钢,你觉得当官应该是什么样的。”弘昼放下茶杯,却没有抬眼看下面站在的许钢。
    “俺没当过官,俺也不知道,但是乡亲们就是俺的兄弟姐妹,他们要求的事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办到的!”许钢炮挠了挠后脑勺。
    门口进来了人,弘昼打了个哈气,来人很是抬举地快步走到弘昼的跟前跪了下来,身后还带了个随从。那县令一到跟前就跪地,“下官也是刚刚才得到信报,让王爷您久等了,下官实在是该死!”
    你该不该死我不知道,但是看着你后面的跟班,我看你准备的很充分么!弘昼指着县令身后那跟班手里捧的东西问到:“那手里捧的什么?”
    县令闻言接过侍从手里的盒子想要捧至弘昼跟前,却被钱文止住了,钱文拿过盒子放在弘昼的桌前,弘昼随手一拨盒子开了,只是片刻弘昼就不淡定了。那盒子里面躺着偌大的一块石莲花,这可不是一盆多肉,弘昼轻轻地摸了摸莲花,好家伙,这是玉的,晶莹透绿,弘昼连忙盖上盒子。他对玉石并不是十分的精通,但这玉呈豔绿色,弘昼知道这玩意儿一定不是凡品,这个年代可造不出这种玻璃,而且这个县令敢把这个东西放在他面前,那就说明这是块货真价实的美玉,这县令可是舍得下血本啊!
    “这东西哪来的?”弘昼一边问一边抚摸着盒子,这木盒的雕工精细,也是出自名匠的手啊。
    “回王爷的话!这乃是下官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平日里可不能示人,但今日王爷到了小县,那是蓬荜生辉,下官特意将此宝献给王爷,以略表下官的心意!”
    弘昼再次打开木盒瞧了眼里面的石莲花,这可不是略表啊!这里面的东西怕是在内务府里也找不出几件来。
    弘昼摸了摸鼻子,“这东西太贵重,更何况是祖传的,本王可不敢收,免得被人说了闲话。”弘昼将木盒小心地合上,“这东西你带回去吧!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说完挥了挥手示意钱文把这东西交还给县令。
    钱文得令捧起木盒极为谨慎地放在县令面前,这玩意儿贵,坏了他可赔不起。
    “这可怎么使得!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呢?”县太爷有点急了。
    “使得!本王今天来不是收你这盘菜的,许钢你认识么?”弘昼不耐烦地指了指边上站着的汉子,“这人向本王告了你!”
    一听这名字,县太爷脑门一皱,顺着弘昼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你这刁民怎会在此?”
    许钢没敢搭话,咽了口唾沫,嘴唇动了动,没有吱声,有些慌乱,往后退了一步,不想撞在了椅子上,他转身望着弘昼。弘昼看的出来,这小子平时一定没少受这县令的欺负,县令一句话就能吓得七尺大汉直哆嗦,那这个县城里受这县令欺负的恐怕不止许钢一个。
    “休得撒野!”这话是阿桂喊出来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显得颇有气势。只是钱文瞧了瞧阿桂,咋又被这厮抢了先。
    阿桂一吼这县令慌了,“王爷!您可不能信这刁民的一面之词啊!本官公正清廉怎能被这刁民构陷!”边说便往前爬,奈何腿不听使唤,碰翻了地上的木盒。
    木盒翻了,盖子开了,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弘昼可捏了把汗,这玩意儿要是摔碎了,那可就亏大了。再看看县令的表情,弘昼瞧了眼地上的石莲花,“那东西该不会是你抢来的吧?”传家宝是能这么随意撞翻,毫不吝惜的?
    “这是他抢来的!从俺隔壁村那个木匠的手里抢来的!”许钢瞧清了地上的物件,这会儿有钱文在边上壮胆,他没那么怕了,“先前大人召集小的们,俺也去找过那个木匠,俺们这就属他手艺最好,俺寻思着把他叫上,但是人家不愿意给朝廷办事,都是这个马狗官害的!“当着县令的面直呼狗官,许钢深吸了口气,爽!
    “光着一桩罪就够本王将你咔嚓了。“弘昼戏谑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县太爷,他身后的跟班这个时候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了,还在不住地抖,害怕了,说白了就是帮凶啊!”马县令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当然是要能让本王放过你的话!”
    “王爷!下官真的是被冤枉的啊!”马县令激动地指着自己,“这群刁民只是想陷害本官~~”
    弘昼摆了摆手打断了马县令,我给了你机会,可是你没有珍惜。弘昼转身吩咐阿桂:“去!带人抄了他的窝,里里外外都给本王翻一遍。另外,这两个人给本王关了,尤其是后面跪着的那个,给本王好好的审问,把那些个仗势欺人的地痞恶霸都给本王揪出来!”弘昼一说爬在地上的那人抖得更凶了。
    马县令被禁军侍卫拖出去的时候犹如杀猪般地惨叫,那声音听在许钢的耳朵里,不禁浑身寒颤。
    弘昼望着许钢的模样不禁好笑,“你怕什么?那县令本王会替你摆平,跟着他的地痞流氓本王会一起端了。那块石莲花你替本王还给那个木匠。”弘昼站起身走向门外,经过许钢的时候停住脚,冲着他笑了笑,“你随大军征伐有功!今天开始这县城的县令你来做!记住你先前说的话,可别忘记了!”说完不理会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的许钢就径直离去。弘昼的心早就已经飘去了京城,那里有个人在等他,他可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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