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张焕便找到林二叔,告诉他事情已成,并让他带裘掌柜来见自己,此事大哥已有交代,又是对张煊有利,故张若锋也没有为难张焕,办理得极为迅速,当天晚上便交割完毕,张煊也得到了宅子,虽拉不下面子亲自上门感谢,但他还是托张灿送来一瓶酒,算是了结过去的恩怨。
    深秋的季节里,天空总是显得那么高远,清风拂面,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天空下,红色和金黄色便成这个季节的主色调,甚至包括人们的脸膛,因丰收而显得容光焕发。
    丰收后,也是谈婚论嫁的时节,少年男女的脸庞更是显得红扑扑的,男孩是因为兴奋和激动,而女孩的脸上则更多出现羞涩之色。
    但对于林家,这却则是他们在太原度过的最后一个秋天,过了这个秋天,他们就要还乡了,还乡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了结,林德隆不再收治需要耗时的病人,还要将老病人治疗结束;而二叔林德利则需要将各项赊帐回笼,一些积压了多年的老药也要卖掉。
    至于师母杨玉娘则要考虑各种人情,住了十几年,礼尚往来颇多,有没有欠人家的人情尚没有还,若有的话,得赶紧找个借口清掉。
    杨玉娘在房间里翻了整整一个上午的老帐,午饭后,她便将丈夫拉进了房间,盯着他的眼睛肃然道:“大郎,你还记得乔厚根乔老先生吗?”
    “怎么不记得,他是知愚和知兵的先生,连平平也在他那里读了几年书呢!我们年初不是还去给他拜寿吗?”
    林德隆见妻子一本正经,不由抓了抓后脑勺疑惑道:“怎么了?乔老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你呀!”杨玉娘埋怨丈夫道:“你忘了吗?年初我们去拜寿的时候,老爷子很喜欢平平,当时他说什么来的?”
    林德隆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说平平和那乔公子的事。”
    乔厚根是一个书香门第世家,在经学方面堪称权威泰斗,乔老先生早年是玄宗皇帝的翰林供奉,开元年间的好几次省试都是他出的题,安史之乱后,他便回乡隐居,开了一间学堂教育子弟,林德隆的两个儿子林知愚和林知兵就是乔厚根的子弟。
    年初乔老先生过八十大寿,林德隆夫妇带着平平去给他拜寿,他很喜欢平平,席间便提出将林平平许配给自己的孙子乔玉书,林德隆碍于情面便答应下来,事后林德隆也忘了此事,今天杨玉娘翻看旧日物件发现了乔玉书的生辰贴,这才想起此事。
    不过林德隆却不以为然,乔玉书他见过,一天到晚只知读书写字,说起话来酸味十足,他不喜欢,他见妻子很是担忧,便笑着安慰她道:“已经大半年不提此事,想必乔家也忘了,这不算什么人情,不要去管它!”
    说罢他转身要走,杨玉娘急了,一把抓住他道:“大郎,你真是糊涂了!这不是为了还人情,平平今年十八岁了,你还以为她是那个拖鼻涕的黄毛小丫头吗?她得出嫁了,你明白吗?”
    林德隆一愣,随即嘿嘿笑道:“她今年十八岁了?我怎么觉得她还是个八岁的小娘。”
    “那不得都怨你吗?整天由着她的性子,风风火火,象个傻小子似的,你知道大家都叫她什么?平底锅!你听听,这还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吗?”
    杨玉娘越说越泄气,说到最后只得叹口气道:“本来十八郎和她青梅竹马,他母亲也很喜欢平平,他们俩最合适不过,可我也看出来了,十八郎把平平就当妹妹一样,压根就没那种想法,不能勉强人家。”
    林德隆的脸却阴沉下来,“他要什么想法,两个人成亲生孩子,平平淡淡过日子就是了,要什么喜欢不喜欢,现在是妹子,拜了堂就得叫娘子!”
    杨玉娘摇了摇头,“话虽这样说,可我们马上要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三年五年,平平也拖不起啊!况且人家要进京赶考,你现在也不好提此事,依我看,乔家是书香门第,平平嫁过去,也不亏了她,我们不妨试一试。”
    林德隆沉吟片刻,便用不容商量的口气道:“那得要平平喜欢他才行,这样,你让知愚去请乔家那小子过来吃顿饭,让平平和他见一见,若平平愿意,那我也没意见。”
    .......
    下午,杨玉娘便打发儿子去了乔家,乔家也心知肚明,虽然双方门第不符,但乔老爷子喜欢平平心切,便一口答应下来,选了吉日,正好就是第二天,由乔玉书来林家吃顿午饭。
    杨玉娘大喜,立刻便将大女儿也叫来,帮忙参谋一下,再加上媳妇,三个女人正好可以商量一番,至于平平,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否则会坏事。
    次日一早,杨玉娘便和巧巧将林平平叫进屋去,好好地开导了她一番,给她讲述女人年龄与出嫁的关系,又给她举了大量的例子,说女人老了嫁不出去,命运是如何如何悲惨,总之就是一句话,你已经老大不小,该出嫁了。
    林平平样样都答应了母亲,可是一出大门,看见蔚蓝如大海一般的天空,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变成一朵白云,融入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此刻,婚姻大事在她眼里变得微不足道,在她看来,世间再没有比快乐和自由更重要的事。
    近午时分,有着严谨家风的乔玉书准时抵达了林家,他今年二十一年,是乔老先生的末孙,据说深得其祖真传,学识渊博厚重,可看了他单薄的身子骨,却总让人怀疑这一点。
    他的脸庞削瘦而苍白,这是长年在屋里读书、不见阳光的缘故,他今天头戴平巾帻,穿着一身白练裙襦,外面再套了一领青袍,倒显得不是那么瘦弱。
    既然是来见礼,手中也拎了五色点心,他兴匆匆下了马车,只见林家大门处门庭若市,来看病的人坐满了台阶,正各自吃着带来的干粮清水。
    乔玉书眉头紧锁,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从病人中穿过,惟恐被蹭了一下,就会将什么不知名的疫病带回家中。
    林德隆正好送一病人出来,一眼便看见了如履薄冰的乔玉书,脸当时便沉了下来,这样娇贵的女婿,恐怕自己当不起。
    乔玉书好容易走上台阶,他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林德隆,急忙整了整衣冠,长施一礼道:“世叔在上,小侄玉书这厢有礼了!”
    “哦!你来了,里面坐吧!”林德隆极勉强地挤出一点笑意,招呼他进大堂。
    这时,林德隆的长子林知愚正好出来,他与乔玉书是昔日同窗好友,关系极厚,两人一见面,分外亲热,互相躬身行礼,‘之乎者也’地说个不停,林德隆听得心烦,哼了一声,自己先去吃饭了。
    饭桌上,林德隆一声不吭,只管低头大口刨饭,而杨玉娘对乔玉书则异常热情,不停给他布菜添汤,劝这劝那、惟恐他饿着了,不料乔玉书却以为美貌温柔的林巧巧是平平,不时偷偷向她看去,眼里流露出爱慕之色,
    林巧巧的脸胀得通红,她再也呆不下去,便将一盆菜往桌上一放,低声说一句,“我还有一点事!”便跑进了里屋,乔玉书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品味着她温柔的声音,心神皆醉。
    林知愚见他不通俗务,竟看不出自己妹子所梳的发式表示已经嫁人,便忍住笑道:“刚才是我大妹巧巧,已经出嫁了,今天玉书要见的,是我二妹平平,上次老爷子过寿时不知你见过没有?”
    “娉娉?”乔玉书想了半天也记不起爷爷过寿时的情景,不过大乔都如此温柔美貌,那小乔应更胜其姊才对,想到此,他喜上眉梢,虽是深秋时节,可若有一把羽扇,他也愿意扇一扇.
    乔玉书四处张望一圈,不见佳人倩影,便含笑问杨玉娘道:“请问林母大人,娉娉小姐现在何处?可是在闺房化妆?”
    他话音刚落,只听林德隆闷哼一声,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嘴便要走,杨玉娘一把拉住丈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对平平迟迟不归而又恨又急,早知道就该给她说清楚的。
    这时,她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象是有人向这边跑来,便立刻伸手把偏门拉开,准备一把将女儿抓进来。
    偏门外就是林芝堂的侧巷,连着大街和后面的空地,平时极少有人来,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跑到门口,才发现不是林平平,而是个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他扛着一把木制的青龙偃月刀,满头大汗,正惶惶落荒而逃,杨玉娘大失所望,正准备将门关上,忽然她听到了平平的声音,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回头对乔玉书笑道:“平平学刺绣去了,刚刚返回。”
    乔玉书恍然大悟,眼中的期盼之色更加浓厚,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不只一人,只听平平捏着嗓子瓮声瓮气道:“那关云长逃到哪里去了?徐公明,本相限你一个时辰内将他拿过来!”
    “遵命!”
    随即只见另一名满脸通红的小男孩从门口冲过,肩上却扛着一柄木制的宣花大斧,众人面面相视,杨玉娘心中更是暗叫不妙,不等她关门,只听那小男孩激动得大喊:“丞相,末将抓住了关云长!”
    “好!记你首功一件。”
    终于,让人千等万等的林平平拎着个平底锅出现了,她带领一大帮小男孩‘呼啦啦!’从门口冲过去,一扭头,她看见一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便急忙停住脚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道:“娘!马上就要走了,我最后再陪他们玩一玩。”
    乔玉书眨巴眨巴眼睛,张口结舌问道:“请、请问林母大人,你们可有三个女儿?”
    林德隆哈哈大笑,指着林平平道:“乔公子,这就是小女平平,你可中意?”
    .......
    (注:三国演义虽是明罗贯中著,但三国的故事在民间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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