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没说话了,转过身去撑着栏杆,看街上比肩继踵的人群,一时间很伤感。牟斌依旧是万年不动的冰山脸,但抱着苏挽月在怀里,脸上难能一见的温柔,他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过,但看着苏挽月如此痛哭流涕时,扪心自问,他也无法不委屈。
    云天没说话了,转过身去撑着栏杆,看街上比肩继踵的人群,一时间很伤感。牟斌依旧是万年不动的冰山脸,但抱着苏挽月在怀里,脸上难能一见的温柔,他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过,但看着苏挽月如此痛哭流涕时,扪心自问,他也无法不委屈。
    其实每个人都会痛,但有些人大喇喇敞着伤口,有些人用冷傲隔绝起来。他从来不怀疑自己意志坚定,也想过要默默无言喜欢她一辈子。但午夜梦回,想着她在别人身边,想着她整颗心思在别人身上,不能不痛。
    幸福的时候会有些自私,苏挽月也直到最近才想明白,所有的人中,认识最久,亏欠最多的,是牟斌。有多少人会固执喜欢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十几年?毫无怨言又不离不弃?就算苏挽月同朱佑樘最相爱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怨言的。
    如果说关于前世的幻象都是真的,前世的水无忧和优昙尊者是逆天悖德的感情,那牟斌仅仅是东海里的一滴水,他处于更卑微的状态。水本是金鲤鱼赖以生存的环境,她在东海里千年,都不曾感受到身边的温柔,而后幻化成精,她义无反顾离开了东海,去同别人惊天动地,完全忽略了身后的目光。今世也是如此,因果循环的真理,对于感情来说并不实用,并不是你前世真心相待的人,今生就会反过来。也并不是你花了十几二十年,就能得到对方同样分量的感情。
    “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牟斌温柔替苏挽月擦掉脸上的泪水,一点都不介意她把自己一丝不苟的衣襟沾得鼻涕眼泪一把。
    “不用替我难过,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抱着她在怀里,在这个喧闹的酒楼上,雅间外头的人声鼎沸似乎都已经远离,牟斌有种“死了也值”的感觉。
    “你还记得我陪你去云南么?”感觉到怀里的人点了头,牟斌轻轻笑了,他许久都未曾笑过,有种轻微的僵硬,“时间过得好快,那时候你才十七岁,我真怕你死在路上,但你没有那么脆弱,你一直都很优秀,又强大又倔强,但那些不是我现在想说的。”
    “那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光,你在我身边,没有别人,游山玩水的感觉。”
    苏挽月当然记得,但后来朱佑樘亲自来了,她开开心心拽着人看火烧云的时候,已经忘了最开始陪她赴汤蹈火的人,是牟斌。是他愿意赌了性命陪自己去云南,中间艰辛,已不想再提,爱情太容易冲昏人的头脑,她只顾着同朱佑樘卿卿我我,完全看不见其他。
    “后来你陪皇上先回京城了,我随同厉英去宁州平定叛乱。中间出了乱子,我差点活不下来了,从悬崖爬上来的时候,我近乎奢侈在想,要是你能担心我一下,再死几次,又有什么关系呢?回京后,得知你出宫走了,皇上说因为你以为我死了,同他闹翻了。真的,我很感激你把我放在那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上,我也一直不敢再去想太多,你幸福就好了,我远远看着你幸福就好了。”
    牟斌说话的声音,有些冷清,强大而孤独,他内心或许太苦,说出来的话都没有多少人情味,但苏挽月听来,却字字句句,如泣如诉。男人是不会轻易哭的,尤其牟斌这样的男人,他顶多浅浅淡淡说出来,更多的时候,是说都不会去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苏挽月似乎只会重复这三个字,反手抱着牟斌的背。
    “傻丫头,世间唯有感情,不用说着三个字。”牟斌好像从未有过伤心欲绝的时刻,再大的苦楚,也是轻描淡写。
    “如果有下辈子,我绝不会辜负你……下辈子,换我来对你一片深情好了……”苏挽月说的话,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但也的确,那是她仅有能说的几句话。除去抱歉和愧疚之外,她恍然觉得,今生已经没有办法去补偿。
    那些幼稚的话,却听得牟斌心里异常沉重,冷若冰霜的一张脸,眼底却温柔似水。
    “张允过来了。”本来一直靠在栏杆上把自己伪装成空气,忽然看到了楼下的身影,回过头对俩人说。
    “张允?”牟斌皱了皱眉,只可能是来找自己的,看了看怀里的苏挽月,又给她擦了擦脸,“你要不要紧?不准哭了啊。”
    苏挽月抽了抽鼻子,侧过身去整理自己面容。
    张允上了二楼,还未进雅间,就看着牟斌掀开帘子在等自己,“指挥使。”进屋就行了个跪礼。
    “起来说话。”
    “杨将军被罚跪在太和殿广场,属下找了整个京城才找到几位,特来禀报。”张允很急,喘着气说着,似乎已经赶了太久的路。他也很久没见着苏挽月了,打量了几眼,见她眼睛红肿,好像刚哭过,脸上样子比起两年前,成长了不少。
    “怎么回事??”苏挽月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站了起身,先前本就情绪波动很大,加上喝了快一斤酒,身形有些晃荡,牟斌赶紧扶住。
    “也不能说是罚跪,杨将军从太和殿出来,下了台阶,就在雪地里长跪不起了。”张允依旧是莽汉的性格,大冬天的,急得一头的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隐隐有着血色,“听十二姑娘说,杨将军请了个不情之请……皇上动怒了逐客……杨将军就执拗跪在那……”吞吞吐吐,他需要组织下语言,把零碎的信息说出来。
    “你知道请了什么愿么?”牟斌还算冷静,没有乱阵脚。
    “大概知道……”
    “什么叫大概?那怎么个大概法?”云天沉不住气了,觉得这样对话下去,得憋死自己。
    张允看了看云天,又看了看牟斌,最后眼神落在苏挽月身上,“杨将军好像请皇上赐婚,他要的是苏侍卫……”终于说了出来,张允还是习惯那样称呼苏挽月,好像仍是在镇抚司做千户的时候,岁月不曾离开过。
    苏挽月脸上一沉,立马拿了裘衣出门。牟斌不动声色跟着,脸上神色不怎么好看。他同杨宁清不算有深交,但于情于理,不希望那个少年将军多做损兵折将的事情,总之心情太矛盾了,到最后牟斌压根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云天和张允跟上了疾步匆匆的两人,瞅了苏挽月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问的,别憋死自己了。”苏挽月目不斜视,很奇怪的气场,眼睛仍然红,但已经收敛起了那副柔弱的样子。
    “你跟杨将军,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云天认真思索了下措辞。
    苏挽月皱皱眉,脚下生风,看样子就是很急,“你到底想问什么?我和他不过君子之交,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别人为什么求皇上赐婚?”云天见苏挽月语气不怎么好,唠叨了句,仍是没打退堂鼓。他们几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寒风中有股子凛然的杀气,其中以苏挽月最甚,云天真的怕她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拔剑砍人。
    “我怎么知道,杨宁清从没跟我提过这事。”苏挽月眉头拧成了麻花,一点准备都没。
    “真的?”
    “我骗你干嘛!”苏挽月火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云天抬头看了下天,黑云压顶。
    苏挽月被问住了一样,一时间并未搭腔,想了一想,“自然先救人再说,他对我恩重如山,若不是他,我早死在榆林了。”好像唯有让杨宁清性命无忧,才是最直接的想法,数九寒天,这样的天气跪在外头,就算几十年的武打底子,还是吃不消的。
    进了午门,迎面看见独孤十二,她后头跟着几人,也是锦衣卫,见着牟斌和云天,垂头行了个礼。独孤十二笑了笑,并没有跪,一抬手,指着苏挽月,“哟,你回来啦。”那个动作很不尊敬人,无论她现在如何得宠,苏挽月毕竟是她前辈。
    苏挽月理都没理,脚步未停,直接走了过去。牟斌和云天怕她出事,低声说了句“告辞”,也就跟着走了。
    “皇上说,让你想好了再过去。”独孤十二身形一闪,挡到了苏挽月面前。动作很快,轻功不弱,十七岁的年纪,这个修为实属难得。
    “怎么说?”苏挽月抬了下眉毛,实在不想同她交流。
    “一个字都没有变,皇上说,‘让她想好了再过去’。”
    苏挽月抿唇没说话,侧身过去,这次独孤十二没有挡道,只是抱着双臂斜斜冷视了眼,“真不简单。”
    苏挽月回头和她对视。
    “你的男人可真是遍布天下,全大明最有权势的几人,都被你收了。你说是不是,牟指挥使?”独孤十二饶有兴致最后问了牟斌一句,笑起来嘴角边酒窝显现。牟斌一下子脸上更不好了,不过独孤十二置若罔闻。
    这种明摆着挑衅到头上的事情,苏挽月一向不是缩头乌龟,“那你说说,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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