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白鹤染这么久,自家主子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迎春是一清二楚,眼下听白鹤染如此说,便也不奇怪了。“好,那咱们就把那芬芳阁给抢过来,绝不再留着他为祸世人。”
    默语在边上听着,也提了自己的建议:“与其用那些芬芳阁的老手艺人,不如将他们请到咱们新建的学堂去,将这门手艺传给学堂的学子。”
    迎春听了到是吓一跳,“上学堂的可都是些小孩子,小孩子能学会这个?”
    默语说:“学堂那么大,也可以不只收小孩子来读书学本事,如果有一些十五六岁,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想学些本事谋生,咱们能不能也一并收了?还有,除了那些胭脂匠人可以传授手艺之外,那葛家兄妹也不能太清闲,他二人手里都有本事,不如给他们也添些活计,让他二人在看铺子之余多往学堂走走,将做帐和鉴宝的本事教一教。越多的人学了,咱们手里头就有越多的人可以用,就跟让东宫先生去教习医术是一个道理。”
    白鹤染越听越感兴趣,“倒是个好主意,我以前也想过,学堂是不应该只有孩子,咱们也得开放多种教育方式,让更多年龄段的人都参与到学习中来,以此来弥补穷人们没有读过书的遗憾。当然,学本事也并不代表就是读书,但总也算是多给了他们一条谋生的路。”
    迎春主动请缨:“这件事就交给奴婢去办,奴婢保证办得妥妥的。不过,小姐,如果奴婢也烂了脸,您能帮奴婢治好吧?”
    白鹤染都听笑了,“你打算自己去试试芬芳阁的胭脂?”
    迎春一握拳,“舍不得自己,套不来芬芳阁。”
    白鹤染点点头,“行,那就去做吧,我保你如花似玉。”
    行云宫,宫女德林将一张拜贴递到康嫔白明珠的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国公府的贴子又递进来了,还是三夫人的。前儿刚收过贴子,今儿又递进来,三夫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非要见娘娘,但奴婢想着,应该跟老夫人思念您无关。”
    白明珠点点头,“肯定是没有关系的,母亲若是想我直接送家书就好,她就算是想进宫看看我这个女儿,依着她对她那个孙女的疼爱,这宫门也是说进就能进的,用不着费这个周张。何况母亲从来没待见过叶家人,要送贴子也不会让那小叶氏送。”她说到这儿,蹙了蹙眉心,将贴子接过来,又往半开的窗子上瞅了瞅,问德林:“现下什么时辰了?”
    德林说:“戌时过半了。”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将窗子关好,“虽是盛夏,但这几日几凉,咱们还是把窗子关了,也省得飞蚊虫。”
    白明珠又问:“这个时辰,谁帮她递的贴子?”
    德林答:“来送递子的是个太监,偷偷摸摸的。奴婢瞅着眼熟,好像是德福宫那头的人,想来三夫人走的是老太后的门路。”
    “哼。”白明珠轻哼了声,“叶之南失了势,叶家的女儿又不能再往宫里头送,甚至皇子们也对叶家是敬而远之。因为他们知道,既然皇上已经有了话不让叶家女儿入宫,那也就是说,谁娶了叶家女儿,将来肯定是于皇位没有缘份了。所以叶家现在是紧紧巴着国公府,没了一个叶之南,如今又扶起叶秦来了。”
    德林笑着说:“娘娘怎么忘了,那位三夫人现在已经不叫叶秦了,而是改名为叶三。”
    白明珠也笑了起来,“是啊,改叫叶三,听说还是母亲给取的名字,可见母亲同她的关系恶劣到何种程度,怎么可能会让她帮着递贴子。”
    “娘娘若是不喜那三夫人,就别见了,反正咱们人在深宫,外头的事想管也管不了。叶家始终不消停,这些年也没给老爷带来多少好,咱们犯不上跟她们掺合。”德林是白明珠的陪嫁,是从文国公府出来的婢女,同白明珠之间的主仆之情很是深厚。“如今二小姐跟叶家几乎是撕破了脸,咱们要是跟三夫人见了,怕是二小姐会记恨上娘娘。”
    白明珠的脸色很难看,“德林,你是不是也忌惮那白鹤染?”
    德林摇摇头,“也说不上是忌惮,就是觉得二小姐如今的性子变化太大,有些摸不清。对于摸不清看不透的人还是少招惹为妙,免得给自己惹来麻烦。”
    “是啊!”白明珠叹了一声,“的确摸不清看不透。就说今日在昭仁宫里发生的事,我起初以为她会就着丽嫔的坡给我难堪,结果没想到她却借力打力,逼着我跟她一起怼了丽嫔。我又以为通过这一次联手,姑侄之间的血脉亲情怎么也该起些作用,就算不马上热乎起来,至少也不该像从前那样冷漠。可结果呢?丽嫔走了之后,她却看都没再看我一眼,就像之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就像我只是后宫众多妃嫔之一,同她没有半点关系。”
    德林是陪着康嫔一起去的昭仁宫,康嫔说的这些事她都是亲眼看见亲身经历,眼下听到主子这样说,也不由得叹起气来。“是啊,二小姐实在是变化太大了,虽说咱们之前跟她也没有往来,但国公府传过来的家书上偶尔也会提及那位嫡小姐。那时候所说的跟现在可是截然不同,要不是老爷说长得一模一样,奴婢真怀疑是不是被掉了包。”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看那贴子,再问:“娘娘是准备见三夫人了?”
    “见吧!”白明珠点点头,“她这没完没了的递贴子,到是勾起了本宫的好奇心,我也想听听看她究竟要说什么。宫宴那晚我召见过她一次,到底是妾位提拔上来的,没有从前的叶之南那股子跋扈和傲慢,知礼数懂进退,也能看出眉眼高低,算是有分寸的人。除了生的那个女儿不怎么样之外,其余还算是好的。何况她女儿被养成那副样子也不怪她,那是叶之南作的孽,糟贱了我白家好好的一个孩子,本宫真是想想就生气。”
    德林听她这样说,便也跟着道:“那就见见吧,娘娘选个日子,奴婢明儿就回信儿给那头。说到底不管三夫人如何,也不管老太后和叶家如何,咱们总还是得帮着老爷的。”
    “是啊!”白明珠坐在妆台前,示意德林帮她拆头饰,手里随意地拿起桌上一盒胭脂把玩起来。“本宫空有个嫔位的身份,背后却没多大的靠山。文国公府听起来名头响亮,可实际上也就是只纸老虎,传到我哥哥这一代,已经没什么底子可以挥霍了。但我还是得靠着这个哥哥,否则白家若是真倒了,我就更没有指望了。”
    “娘娘快别这样说,白家不会倒的,何况咱们就算不靠着白家,不也还有六公主呢嘛!”
    提起女儿君长宁,白明珠心里更加烦躁,同样都是女孩子,同样都有着白家血脉,君长宁甚至还比白鹤染大几岁,是表姐。可是跟白鹤染比起来,她的女儿实在是差太多了。从懂事程度到所撑握的本事,那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法比。
    “六公主早就到了订亲的年龄,虽然皇上还没指婚,但想来也不过这一年半载。东秦有那么多位已经嫁出去的公主,留在京城的就只有大公主一人,其它的全部远嫁。你觉得长宁有留在京城的可能吗?早晚都是和亲的命。都说投胎投得好就不该生在帝王家,帝家的孩子看起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实际上是苦是甜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儿子要面临残酷的夺嫡之争,女儿从懂事起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就开始担心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分离。”
    德林见她神色不对,赶紧劝慰道:“娘娘也不要想得太悲观了,奴婢这些年看下来,觉得皇上跟以前也不太一样了。许是上了年纪,更加顾念感情,去年歌布国君有意求娶东秦公主,皇上不也没答应么。所以娘娘就往好了想,兴许皇上会为公主就近寻个良配,建立公主府,招个就在京城的驸马。那样娘娘想女儿了,公主随时都可以进宫来看您。”
    白明珠听着这话,想着去年皇上没把君长宁嫁到歌布去,心里也松了口气。
    “但愿如此。”她说到这儿,又想起歌布国跟白家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又闹心起来。也不知道皇上是真如德林所说那般,人老了,心肠也软了,更念亲情了,所以才没把君长宁远嫁。还是因为忌惮白家同歌布的关系,不敢将君长宁送到歌布去。
    因为想着的事让心里不痛快了,手劲儿不自觉地就大了些,结果捏坏了正在把玩的胭脂,桃红的颜色染了一手,也溅得到处都是。
    她郁闷又嫌弃地将胭脂盒子扔开,德林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拧了帕子帮她擦手。
    白明珠却瞅着那盒捏碎了的胭脂若有所思,“德林,这盒胭脂是不是出自芬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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