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查证,四十七旅旅长李森自宣统二年起,贪污军饷数额巨大。又因在民国二年山东剿匪之战中率部顿足不前,错失良机,致长清匪伙林德飞得以逃脱,事后谎报军情称击毙匪徒数百人,实为山中贫苦百姓,以军人身份行土匪之事,国法所不容,现正式由军法处予以逮捕,押往京城听候发落。”
    李森满脸死灰之色,他和几个总兵官在都督府会客厅里等了半天,关于剿匪没出力的事情也不以为甚,本想着那响马出身的王子安顶天骂两句完事儿,可他还真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老子不服,让都督出来,我要见他,让王子安给老子滚出来。”
    执法处在王子安当上都督后就换了主官,底下人也被换过一批,此时来的几人见他大呼小叫上前反剪住胳膊往外押:“不服等去了京城再喊冤吧,人证物证都在还敢嘴硬,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放开老子,王子安你凭啥抓我,你没这权利,给我滚出来。”李森大急,他的四十七旅在济南城附近驻扎,眼瞅着就要被拖出门外大叫着对门外一起来的马弁喊道:“快来救我,这群****的不给咱弟兄们活路了。”
    那几人大惊,一时间分不清事情为何成了这般,还是有李森的亲信机灵掏枪就要过来,不想他的枪还没上膛就被人指住脑袋:“怎么,想造反?”
    “造你大爷的反,快来救我。”李森还在喊着,押他的人闲其聒噪用枪托砸了下顿时清净,几个马弁虽是李森的贴身保镖但也没有在枪口下救人的胆识,都乖乖举起手站到一旁。
    抓个旅长倒还真如李森所言不合规矩,虽然王子安是都督对四十七旅有着节制的权利,但他还真就这样干了,他就不信陆军部能把他怎么着。不过此人是孙宝琦的人,孙大巡抚去职后干上了考察日本实业专使的位子,去了日本公费旅游,王子安跟他在辛亥年闹得不愉快可现在时过境迁面子还是要给,将人送到京城爱咋地咋地。
    几个一块儿来的巡防营统领见状都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王子安翻脸比翻书还快,难道真不怕李森手下的弟兄闹兵变?
    正想着呢,王子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几位这是怎么了?不就处置个不听号令的旅长么,还真能反了他不成,各位也不用拿这种兔死狐悲的眼神看着我,咱是照章办事儿。”
    “这位是登州镇聂维成总兵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将门虎子。”王子安自来熟的上前跟聂宪藩问好,浑不管人还被刚才他的话闹得一脸尴尬,聂宪藩是聂士成次子,刚从巡警道调任不久,出身于东京振武学校,跟委员长大人一地儿出来的:“坐坐,都站着干嘛,你们要是不坐那兄弟也只能站着了。”
    “不敢,呵呵。”聂宪藩干笑一声:“都督大人说哪里话,哥几个都坐下吧。”其他几人有济南巡防营统领叶长盛,河防营统领陈桂兵,后路巡防营统领方致祥,几人中聂宪藩的资历虽不是最老但官儿可以说最大,所以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而且在王子安的下马威下几人若不抱团脑子都该让狗吃了。
    一众人落座,自有马弁过来添茶倒水,王子安看他们情绪平复下来开口问向聂宪藩:“聂总兵出身听说是日本东京振武学校?”
    “确实如此。”聂宪藩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态,生怕一个不巧惹了这位二杆子不高兴再把自己拿下,姿态放得很低。
    “不知您认不认识同校的蒋介石中正?”
    “蒋中正?”聂宪藩见王子安不是忽悠他仔细思索片刻道:“不认识,大概不是一届的吧,敢问他人是都督大人的亲朋好友?”
    王子安心说我可没这福气,现下校长大人做过最大的官儿只是沪军团长,名声放到南方民军一堆的旅长师长里不显也是应该,就一刺杀陶成章的案子也不过让北洋诸君看了场戏而已,对于别的不关心者甚多,因此聂宪藩不知道此人倒也说得过去,“只是随口一问,我可不想跟他拉上关系。对了,几位对大总统要对现有地方军制改革的事情有所耳闻没?”
    “听过这么一说。”聂宪藩回道,转头看向方致祥:“方兄跟直隶巡防营的人走得近,我也是听他说得。”
    “哦?”王子安饶有兴趣的看了方致祥一眼:“方统领得到的消息如何?”
    “只是听他们随口一说,都还在猜测之中,并没有确切消息,难道都督大人收到电报了?”方致祥来了兴趣,他还想趁此机会看能不能更上一层楼,以期下台之前再捞一把—他的年龄已经不小,还能当官的年限有限。
    “消息的确有点,但也只是流言。”王子安顿了下吊了吊几位胃口:“山东三镇总兵府将会改制为镇守使署,总兵官改称镇守使,其余的我也不是太清楚。
    “那河防营呢?”陈桂兵在一旁焦急的问道,若说方致祥想更上一层楼,那他只要保住现有的位子就谢天谢地了,他的河防营已有传言说要取消。
    “不清楚。”王子安的话让其很失望,不过就听王大都督接着说道:“兄弟把几位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改制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鲁南的兖州镇与曹州镇之前总兵官一直由兄弟兼着,可现在再如此不太合适,因此我想让聂兄到兖州当一任镇守使,方兄去曹州镇,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他的话一出几人立刻惊讶的望着他,要知道鲁南一带经过王子安大力发展经济形势是一片大好,当地红火的样子很是让人垂涎欲滴,纵使税收落不到自己手上也能通过厘金来充实腰包,他这样跟先前喊打喊杀清理吏治的模样不太相符,说里面没道道谁信啊。
    屋里顿时陷入到安静中,王子安也没说话就等他们考虑,这时田书林蹬蹬跑进来:“大帅,城里四十七旅旅部已被完全控制,期间九十三团有个营想闹事儿被缴械,九十四团团长郝景星宣誓效忠。”
    聂宪藩猛地惊醒,这事儿有道道又如何,这王子安很明显的要对原军队体系进行清理,拿出镇守使的位子就是为了让自己交出登州镇。若是不同意随便安个罪名他就敢治自己,再说这么多年下来在座几位谁还能没点外快,要不这家怎么养?只要他想拿人一逮一个准,闹到京城里也没人说得出什么。
    虽说现下北洋各主官除了王子安的人不清楚外余者都在上下其手,但这种事儿又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因此他要真以此为借口收拾人各位还真就麻爪,总不能真个就反了吧?他可听说王子安还是比较受袁大总统器重的,一念及此聂宪藩首先开口道:“下官愿听从王都督指令,只是我在烟台还有些杂物要处理,不知道……”
    “只要同意了一切都好商量。”王子安的话有些诛心,“一应事务聂总兵尽去处理便是,等过几****会向总统府呈报此事,到时还请聂总兵尽快动身。”
    “一定一定。”聂宪藩先前跟几个统领达成的攻守协议转眼被其遗忘,却见王子安转头问向方致祥:“不知方统领的意思?”
    “谨遵大帅吩咐。”方致祥比聂宪藩还要利落,转眼间喊起了大帅,他是想得清楚,自己年纪大了,比不得现下学习西洋军事的军人,能在最后几年把位置提升下也算意外之喜。
    这俩人结局都算不错,可旁边的陈桂兵急了眼,他的河防营得到的经费自前清年间以来越来越少,士兵军饷都欠俩月了,“都督,河防营怎么个章程?”
    “具体改不改制我也不清楚,不过你那倒用不着担心,黄河的防汛工作可是省府的重中之重,济南又地势低洼,受不得一点灾害,因此我想将你那儿改为河务局,专管日后山东境内的河流治理和防汛工作,你的人就地转化,多余的就充实到警察队伍中,不知陈统领意下如何?”
    “多谢大帅。”听王子安说河防营还能继续存活下去陈桂兵舒了口气,虽然改了个不知所谓的名字,好孬也是自己掌权,纵使手下人少了权利变大了不是。
    “关于叶统领。”王子安沉思了下对叶长盛道:“大总统有令让山东再编成一旅,番号为第一混成旅,我想请叶统领的人编为第一团,不知叶统领愿不愿当个副旅长并兼任第一团团长?”
    “卑下谨遵大帅号令。”叶长盛站起身敬了个礼道。一边聂宪藩看他恭恭敬敬的样子心说怪不得你刚才不急,估计早就投了那王子安吧,一介统领身份混个团长也算不错,怎么说他这统领的含金量不高,比不得自个货真价实的总兵统领。
    “那好,几位回去尽快把手中事务交代清楚,我会选派人手前去接替或帮助各位,若有不同意见最好现在提出来,否则到时再闹情绪国法可容不得。”
    他的话有些严厉,但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聂宪藩开口问道:“大帅现在在山东行土改之事,我的弟兄们有不少人在当地薄有田产,不知可否请大帅代为通融?弟兄们扛枪吃粮,整天拿脑袋卖命就是为了一家老小能混口饭吃。”
    “此事好说,只要不是太过分你手下人的地我尽量不动。”
    “那我做了兖州镇守使后属下兵丁能否装备兖州兵工厂所产的手榴弹和迫击炮?”聂宪藩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对这俩武器在战争中表现出的能力很欣赏。
    王子安轻笑一下,看来这人不死心,到兖州后还想着抓权,可惜他不知道自己对鲁南各地巡防营的掌控达到了一种什么地步:“聂总兵就算不说我也会给你装备,而且兖州兵工厂已经试制成功了一款步枪,日后大规模生产大家都有份。”
    “多谢大帅。”聂宪藩拱了拱手。
    “谁还有问题?”王子安看一圈没人回答:“既如此也就不留大家了,四十七旅那边还有些收尾工作,我得去看看。”
    “我也有事儿,先告辞了。”方致祥站起身道。
    “告辞”“告辞”几人先后离开,只是王子安耳尖听到聂宪藩出门时嘀咕了一声:“抠门,连顿饭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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