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他们没炮么。”冯天战哭丧着脸对李四考喊道,刚才北洋狗子一阵炮轰差点让他们防线散了架,淬不及防下有不少弟兄给打蒙转身就跑,幸亏后面督战队没挨到炮轰,打死几人后把人赶到了前面。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李四考铁青个脸,对方火炮的的确确没跟上,但刚才挨得炮弹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挡不住咱们都得死。”说完他探起半个身子拿望远镜观察下才清楚,北洋军中有不少人抬着根小炮管往前冲,到一定距离后会有几人合伙组起一门奇形怪状的小炮,然后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己方轰来。
    “趴下。”冯天战眼尖看到有炮弹向几人的位置落来赶忙上前把李四考扑到,一声巨响后冯天战腿上被擦了块皮,他叫了几声又把李四考拉起。李四考倒是没事儿,但两人身旁的马弁却死的死伤的伤,地面一片狼藉。
    “草。”李四考吐了口唾沫把口中的泥巴吐掉,真是大大的失策,先前他从望远镜中观察到对方军中有这种玩意儿,但当时他还纳闷,怎么北洋军也沦落到跟自个差不多的地步用起了土炮,看管子长度还不如手下平日用来打雁的呢,感情还真是一种没见过的新式快炮。
    小炮落下的频率逐渐减小,李四考想喊人组织防御,抬头却发现还能端枪瞄准敌人的没了几个,除去被打死打伤的剩下人都把头深深埋到土里,北洋军离得最近的已经不过四五十米,大骇下他低伏着身子跑去一个个把他们揣起来,嘶哑着嗓子喊道:“都给老子起来,对方上来了。”
    匪兵努力的克服恐惧抖抖索索抬起枪开打,没成想这边枪声还没形成规模,重机枪嗒嗒的声音便响起,亏他长年刀尖上添血日子形成的反应,直接趴地上才躲过一劫。
    他周围的兄弟就没这好运,因着地形缘故他们并没找到什么有利的阻击位置,大多是半低着身子开枪射击,少数人则就着卧倒的马匹或箱子之类,对方数挺重机枪的火力直接在其防御中段开出了个大口子。李四考原本想将对方阻击片刻再跑,看情况却已经不行,眼珠转了下对刚包扎完的冯天战喊道:“你在这儿守着,俺去其他地方看看。”说完不等他回话叫起亲信向旁边跑去。
    张石生在对方火力射击的当口卧倒了下,随即重机枪的声音响起,片刻后排长一声大喊他也站起身跟着快速向前方冲去,在刚才的行进中他开了两枪打倒一个敌人。他的枪法在全团中都数得上号,按理应该被抽调去猎兵营,可他在新兵连的时候一直听从民兵教官的吩咐没表现出来,后来被营长直接要走然后雪藏—他不知道他的民兵教官出身就是这个营,有好的苗子自是推荐给老部队。
    重机枪布置在侧翼,在士兵发起进攻后也没停止射击,张石生很是担心这玩意儿会不会打到自己人,但这问题还没深想就听排长声音响起:“投弹。”
    “啊……”张石生怒吼着将心中的恐惧赶走,紧接从身后掏出手榴弹使劲甩出去,不想班长从后面踹他一脚:“你个二货倒是拉弦啊。”喊完从他身旁冲了过去。
    “哦,哦。”张石生手忙脚乱的从身后拔出剩下那颗,没等拉弦就见身边袍泽全都憋足了劲冲上前去,见状他也不投弹了,跟着便往前去,这会儿他倒没忘边跑边给步枪上刺刀。
    第一连正前方剩下的敌人这会儿早就撒丫子开跑,后面督战队也被己方迫击炮打垮没了影,张石生速度快很快撵上班长,看到前方不远有个匪兵正闷头赶路端枪就打。方圆百里的好猎手这次没让班长失望,虽然枪上上了刺刀影响射击,但还是一枪正中后背,那人随着惯性往前跑了几步才跌倒在地。
    “好,就这样打。”班长高兴的对他喊道,转身朝着地上想爬起来的一个匪兵刺去,那匪兵也不知是要投降还是负隅顽抗,但这会儿谁还能顾得了这个,他的枪可就在手里握着。
    冯天战趴在血窝里一动不敢动,他在李四考说上别处看看的时候就觉着不妙,他人虽浑但也不笨,看李四考慌张的模样肯定想跑。可正面阻击的人马多是他的弟兄,而且他也没李四考说把人丢下就丢下的习惯。
    一念之差对方冲了过来,木棒棒泼雨般朝着己方砸将而来将弟兄们炸死大半,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匪兵再也撑不住,剩下的人全都化作鸟兽散向后跑去。冯天战眼神好使找了个战死兄弟的尸体盖在自己身上装死,眼角余光看到几个炸傻的弟兄端着枪被人挨个捅死,跑出去没多远的人也被他们点了名。
    “别趴着了,起来。”冯天战听到头顶上方有人喊他可仍一动不动,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诈他。
    “俺让你起来听见没。”那人说着就拿刺刀捅他:“俺可看到你刚趴下不长时间,想装死没门。”刺刀已经进了肉,冯天战再也忍不住赶忙大叫:“别捅别捅,俺投降。”接着慢慢起身蹲下,“枪在那边儿呢。”
    “吆,还是左轮。”张石生上前把枪拾起还没好好看下就听有人喊他:“张石生你墨迹啥呢,赶紧过来,连长找你,俘虏自有后面的弟兄管。”把枪往腰里一插他赶紧跑过去,临走还踹了俘虏一脚,刚才被班长踹的那脚算是找回来了。
    张石生跑动过程一直摸着手枪,虽然这玩意儿早晚要交公但多摸会儿也是赚的,紧跑几步撵上连长,听他喘着粗气说道:“看到那伙人没。”
    张石生顺着连长的手指望去,“照准了里面穿披风那人给俺打,打死了俺让政教官给你报功。”
    “俺都弄死俩俘虏一个了。”张石生嘴里碎碎念着,这会儿匪兵已经全线崩溃,都没命的四处乱窜或跪地投降,还抵抗的半个也无。连长指的那伙人跑出去大概三百来米,再不远就是一片芦苇荡,这个距离有点远,张石生把刺刀卸下将标尺抬高,仔细瞄准后开了枪,那人随即一个踉跄倒地。连长和旁边几人都连声叫好,却见张石生快速拉动枪栓接连打了几枪,对方在倒下两人后仓惶跑入芦苇荡,不想紧接着几发迫击炮弹跟了过去。
    “好啊,不亏当初营长专门把你要过来,就这还让人误会你是走后门的。”张克恩高兴的看着自己本家,随后的迫击炮是他命令延时发射的,为的是训练下这小子枪法,上下打量一番却发现他腰里别着把左轮,“这啥东西,拿过来俺看看?”
    张石生心下一惊暗道坏菜,一兴奋把这事儿给忘了,只能乖乖把六子左轮掏出来:“刚从一俘虏身上缴获的。”
    “那俘虏在哪儿?”张克恩收起笑容严肃的问道。
    “那边,还在那儿蹲着。”
    ……
    王子安看着桌子上摆的地图,这图纸是北洋测绘学堂当年跑遍全国制作的一批军用地图。地图上用红线标注着剿匪部队的封锁线,“用骑兵遮断敌方逃跑路线,步兵跟进以巡防营在外围封锁,主力部队拉网式排查进攻,再以小股部队粘滞敌人,就是这敌方太弱直接被小股部队给吃了,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呵呵。”王璞轻笑一声:“各种战术都是殊途同归,说不上眼熟不眼熟,这回要不是在黄泛区和东平湖一带行动,单是骑兵就可以消灭对方,不过日后山区剿匪倒是能用此思路。而且咱们消灭对方的部队不能说小股,凭火力来说再多一倍敌人也不惧,就是炮营明显拖了后腿。”
    “我的错。”王子安开口认错道:“本想拿他们练下步炮协同的战术,谁想这地方路难走到这种地步。”此时山东土匪还没有大规模溃兵的加入以提高其装备水平和战术能力,所以从配置上说迫击炮足以担此大任,虽然之前参谋处曾传回情报此地路途难走,但他还是执意让人带上炮营。
    王璞没接话,随着王子安的官儿越来越大他俩的关系也慢慢变得没以前那般随意。外面有人进来,王璞看了眼是田书林,他拿了份电报高兴的对屋里人说道:“大帅,总统府发来电报对我军取得山东剿匪之役的胜利表示嘉奖。”
    王子安接过电报看了眼:“全是废话,给点银子也比嘉奖强。”此时全省各地的剿匪部队战报都已汇总,除了第七师外剩余几个巡防营的总兵官也都说是大捷,不过王子安对他们在有监军看着的情况下仍敢造假的行为表示钦佩,莫不是认为朝中有人兄弟就不敢动各位了。
    “四十七旅的李森和几个总兵来了么?”四十七旅在此次剿匪之战中出兵不少,就是没甚作为。他们与配属的济南巡防营一起负责原济南府所辖地域清剿,只是两方起先都没拿这事儿当真,从前清开始山东没有一日不在剿匪,但剿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土匪能少几个。只在当第七师大炮机枪全上阵后几个主官才发现不对头,感情这新任的王大都督还来真的。
    只是各营有各营的苦楚,这么多年土匪不能清剿干净也不只是土匪多的问题,正规军如四十七旅还好点,各路巡防营不让土匪打得叫娘就不错了,因此各自开了几个庄子算是大捷—有监军又如何,咱弟兄们有兵有枪还怕得了这个?
    “来了,在会客厅里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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