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玟清初时在热闹的人群之中有些不适应,后来看着三三两两拿着小吃窜来窜去的小孩儿,还有成双成对戴着面具的少年少女结伴而行,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气氛其实很美好。
    对于师玟清来说,有时候能有片刻这样的美好,她也觉得很值得了。
    师玟清拉着渊重华的手,看着路边的花灯。
    有的花灯上写着谜语,一文钱猜一次,只要猜中了,就可以归还一文钱,免费将花灯拿走,若是没猜中,这一文钱便收不回来了。其实一文钱对于师玟清来说只是一点儿小小的钱,可对于不同的花灯摊主来说,十几文就能做一餐很好的饭食了。
    这大约就是平民的快乐,以师玟清的地位来说,她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那样淳朴的喜悦。
    不过渊重华在她身边,她就觉得这样就很好。
    她忽然停了下来,拉住渊重华的手,侧头看着面具下他的眼睛。
    有的时候渊重华嘴贫,总说些俏皮话儿,有的时候他又不怎么说那些贫里贫气的话儿,只是静静的,就如同此刻。
    他静静地立在师玟清的身边,师玟清转头过来看他的时候,他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也转过头来看她。
    当他温润的目光触到师玟清一斛碧水似的目光之时,他便微微弯了眼睛,含了一抹十足温柔的笑意,满眼仿佛坠了一地的星光,就像是碎银撒在清澈的水底,能瞧见他温和的笑意。
    师玟清便觉得醉了。
    从前听别人说什么,一段爱情之中,总有一方慢慢地就腻味了,无论之前的感情如何甜腻,最终的时候也不过繁华落幕,飘然散落了一地的荼蘼。可她却觉得她与渊重华从相识起,就从没有腻味的时候,无论是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的时候;还是他卷了书册,在廊下的阴影里静静地看书,一朵树上的花儿被吹落了,打着旋儿落在他的书页上,他便用手轻轻拂去的时候;还是师玟清贪懒不愿意起床赖在他身边,他便环着师玟清,叫她再睡一会儿的时候......
    无论是什么时候,师玟清都从始至终地心悦于他,从未有过厌烦。
    渊重华见师玟清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眸光之中仿佛有些感叹喟叹,他便十分温柔地拉着师玟清往前走着,一边说着:“微微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终于想起我的好来了,一时间也看呆了?”
    师玟清笑了一声,她也学着街上看到的有些少女的模样,将半个身子都挂在渊重华的身上,十足宠溺地说道:“是是是,我家重华一贯是好的,我时时刻刻都知道,只是如今更加明白了而已。”
    渊重华便伸手搂着她,正欲低头亲亲她的发尾。
    这一刻时光都仿佛静止了,师玟清瞧不见身边人来人往的人流,也看不到身边五彩缤纷的花灯,孩子们嬉闹欢笑的声音她听不见,只能看见面前一双印着她傻乎乎模样的墨瞳缓缓地靠了过来。
    她闭上了眼。
    渊重华却将她的面具拿开了,歪了歪头,也将自己的面具拿开,将一吻落在她唇上。
    当街一吻,这可是从前师玟清从来没有想过的。
    她以为她会羞耻难当,可是当真被吻了的时候,师玟清又觉得其实她是十分高兴的。
    不论有没有人看着她,她微微踮起了脚,回以一个更深的吻。
    兴许是小吃的香气与嬉闹的人声迷了她的眼她的心,她只想不管不顾地抱紧面前的郎君,一辈子与他同陷沉沦。
    渊重华吻过师玟清后,轻声笑道:“微微要不要猜灯谜?”
    两人站着的地方正是一处花灯摊子的前边,那摊主无精打采的,兴许是觉得今儿没有生意,也不愿意管那样多了,故而他明明看过渊重华与师玟清慑人的容光,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才惊觉那眉眼,那双瞳,皆是一等一的人间绝色。
    不过这时候师玟清与渊重华也已经戴上了面具了,将那等慑人心魂的容光遮挡地严严实实,一点儿风光也看不见了。
    渊重华将十个铜板放进他面前的小碗里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僵硬机械地按照自己脑中早已记好词语磕磕绊绊地说道:“客官要猜什么,有猜字的,有猜诗的,也有猜人物的,客官要猜哪种?十文钱能够连猜十次,再多送一次,您要猜哪种呢?”
    渊重华吧便偏头去看师玟清,大约是问她喜欢哪一种。
    师玟清也不知道这样的小摊子会有什么样的,抬头看着高高挂起来的彩灯,一眼就看中了最上头一个做成猫猫形状的圆滚滚的彩灯。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闫南南养的那只大橘子,大橘子十分亲人,尤其喜欢师玟清胜过闫南南,故而师玟清也挺喜欢那只肥肥胖胖的小猫咪。
    “就要那个把。”师玟清指了一下上头那个彩灯。
    “好嘞!”摊主立刻便拿起一个撑杆儿,将挂在高处的猫咪彩灯拿了下来。
    彩灯做的还怪有野趣,虽说并非多么像,却胜在一个圆滚滚,憨态可掬,师玟清很是喜欢。
    她从摊主手上接过了那只猫咪彩灯,便发觉在它的背上写着一首谜语。
    “仕绅中一人未见,邀朋友只请半边,大清斗乌云遮日,明月下更惹人怜。打四个字。”师玟清看过之后,片刻便有了答案。
    她又将手里的彩灯递到渊重华的手里,问道:“你瞧瞧,可认得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不料渊重华并不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原本就不擅长这些,猜字谜对我来说实在难了,便不看了。”
    师玟清与渊重华相依相伴这么久,还真是头一回晓得渊重华这样机智过人,竟不擅长猜字谜?
    渊重华见她忍不住笑,有些气急地在她腰上拧了一把,装模作样地生气:“你再笑我,我便不与你好了。”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
    两人说着,摊主便在无聊地打量着这两位身上的穿着。
    他们干这行的,当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客人不说话的时候便打量他们的衣裳穿着,那些出身高贵的偶尔出来,只要哄得他们高兴了,出手也是极大方的。
    师玟清与渊重华的衣裳料子一看便是十分好的,瞧着估摸是哪家的贵小姐与小情儿偷偷摸摸地出来了。店主正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将这位贵小姐给哄得服服帖帖的,叫她和她的小情儿都心甘情愿地多给点儿赏钱,可他这样想着,却又察觉这位“贵小姐”的身高是不是属实有些高了,比起身边的情郎也不逞多让,身量修长,露出的肌肤也是一片雪色。
    想着想着,这心里头的念头便歪了,
    师玟清还在与渊重华笑着闹,渊重华的眼神却横了过去,显然是瞧见了摊主在放肆地看着他的心上人。
    摊主被渊重华的眼神一瞧,心中就是咯噔一下,立即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这位客官,还预备着要哪些花灯,又打算着猜几次呢?”
    他倒不是觉得渊重华的眼神多么可怕,只是人总是对危险的东西保持着恐惧之感,他的本能比意识先到,立刻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那位声音听着更寡淡些的还没说话,更温柔多了的那个反倒说话了。
    “不多猜了,十文钱都给你了吧,只猜一个。”这嗓音虽说还是好听的紧,可明眼人儿一听就是冷得要掉渣了,这摊主也知道自己是错了,这样的人一看就是权贵,自己得罪了就是吃力不讨好了,头便低得更低了,连声称是。
    可这个嗓子转过去哄他身边的情人的时候,却又显得十足温柔了,一点儿也瞧不出方才那个冷的人掉渣的样子。
    师玟清便笑:“这个不是好猜么,十月十日。”
    店主连忙恭维道:“您可真是聪慧,这灯就送您了。”
    渊重华的目光又往他身上落看,摊主可谓是苦不堪言,几乎是想赶紧将这两尊大佛给送走了,从自己碗里挑出了刚刚给的十文钱,抖抖索索地往师玟清手上递。
    “不必了。”师玟清便失了兴趣,她原本倒是想知道这字谜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十月十日,毕竟这个字谜也算新鲜,师玟清没有见过,想知道答案,只是那摊主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连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就说对了,她也觉得很是没有意思,从自己荷包里随意倒出来十几枚铜板,往摊主的桌面上一放,人便走开了。
    之后师玟清与渊重华倒是还猜了好几个灯谜,不过被那刚刚的摊主搅了兴致,这会儿也觉得没了什么意思,大有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两人也就不猜了,一路往前看着。
    走着走着,倒是有个小姑娘一头撞进了师玟清的怀里。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撞怀里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她人矮小,一下子就被师玟清给撞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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