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这就是师玟清十七岁上京,二十岁不到坐稳了小摄政王的椅子,之后手扶玄帝上位最终能够问鼎天下,而仡濮枫杨却只能在做了几十年的大巫之后,沦为旁人俘虏的原因吧。
    闫南南同样知道自己这个父王在后悔的究竟是什么,她笑了一声,扬声向外头喊道:“夫君!”
    外头有年轻郎君应了一声的嗓子,仡濮枫杨更是哭的厉害,闫南南能叫师玟清一声夫君,这可是身为侍妾的泼天宠爱啊,他当真是悔的想要一头撞死在南墙上——不过他也后知后觉地想,师玟清的声音这一别两年,倒还青涩多了,听起来是个十分朝气的少年郎了。
    外头有丫头帮忙将帘子打起来了,进来的果然是师玟清。
    她一身常见的白袍子,一头墨发用玉冠束起了,干净利落,正如当年见过的倾城绝色,一点儿都没有变。
    闫南南果然迎了上去,一点儿都不见外。
    仡濮枫杨的手握得紧紧的,就在闫南南与师玟清会面的时候,闫南南福了福身,恭敬地说道:“见过小王爷了。”
    师玟清摆了摆手,笑道:“你是白灼的夫人,白灼是本王的心腹,你和本王也是不必多礼的。”
    闫南南甜甜一笑,便扑入了师玟清身后的郎君怀里,十分高兴地说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仡濮枫杨就看呆了,连刚刚还在汹涌奔流着的眼泪的都停住了。
    刚才师玟清进来的时候,因着她实在是容光过人,一时之间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师玟清背后还跟着个人,如今闫南南扑到他怀里去了,仡濮枫杨才发觉,原来师玟清身后还跟着个这样年轻的小子。
    这一看就是师玟清的下属,也不知是从天到地的落差使得他根本没回过神来,还是他这会儿终于疯了,他忽然冲过去一把推开白灼,将闫南南护在自己身后,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染指本王的大公主?”
    白灼笑了一声,并不见多么嘲讽,也不见丝毫尊敬,他只是朝着一脸懵懵的闫南南招手,温柔地唤到:“南南,来夫君这里,大巫恐怕是认错人了。”
    闫南南乖巧地绕过了仡濮枫杨,走到白灼的身边,抱住了白灼的手。
    “夫君说的是,大巫兴许是不记得了,他的大公主名叫仡濮妠鸢,早已被他强行要嫁去喜塔腊害死了,如今他怎么会乱认起人来了,我只是我母亲一个人的女儿。”闫南南话语之中的情感就淡多了,她侧过身去,不再看仡濮枫杨了。
    仡濮枫杨觉得自己早已没有了的脸又被闫南南捡起来再狠狠地丢在了地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妠鸢......?”
    “大巫,小妇人我姓闫,名南南,仡濮妠鸢是您尊贵的大公主,早已死了,小妇人我不过是下贱出身,怎么担得起您叫一句妠鸢?”闫南南笑着摇了摇头,可是仡濮枫杨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之中带着十足的嘲讽。
    是啊,她就是在嘲讽你当初没有慧眼识珠,就是在嘲讽你当初非要一意孤行将她送去那个死地去。
    不!她是自己的大公主,身上留着他的血,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这样说!
    不是嫁给师玟清,嫁给师玟清的一条狗有什么好的,玷污了他的血统!不!
    仡濮枫杨发疯般地叫骂着,尖利地咆哮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将你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么!你是我的女儿,死了化成灰了也是我的女儿!当初就应该将你嫁去喜塔腊,也好过在这里嫁给师玟清的一条狗!”
    这话终于骂出来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仡濮枫杨才猛然想起来,师玟清是在这里的。
    他抬头有些畏惧地向主位上看过去,只见师玟清喊了一抹笑,微微偏着头看着他:“你说什么,本王可有这个荣幸再听您说一遍?”
    仡濮枫杨才猛然回过神来,他早已不是在大辛神殿之中高高在上,就算在师玟清面前也能和她稍微平起平坐的大辛大巫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已经灭了国的丧家之犬,是师玟清的手下败将,是她的俘虏了。
    他接触到师玟清带着笑意的双眼,背上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仡濮枫杨从来没有见过师玟清这般笑过,只是他再傻,也知道师玟清这是动怒了。
    他退了两步,仅存的一点儿尊严让他不肯开口求饶,而是转过身就往外跑去。
    师玟清笑了笑,并未起身,而白灼却比她的眼神更快,一下子就拦住了仡濮枫杨的去路。
    他现在不仅仅是一条丧家之犬,还是一条发了疯的丧家之犬,一见白灼拦在他前面,他顿时就发了疯,拔出自己血迹斑斑的盔甲暗袋里头一直藏着的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白灼的脖子就刺去。
    白灼偏了偏身子。
    噗。
    咚。
    血液喷涌而出。
    仡濮枫杨只听到刀刃入肉的声音,可是这声音并非从白灼身上传来的,而是从自己的后背传来的。
    有血汩汩地往外头涌出来,他回过头去看,只见背后不远处的师玟清站起了身,她手上不知何时拿着一柄小弓,它的弓弦还在微微颤动着,仿佛刚才刚刚发了一箭一般。
    是的,这箭直直地射出去,不仅仅射入了仡濮枫杨后背的左侧,力道之大更是直接射穿了仡濮枫杨的后心,突破两层铠甲,咚地一下深深地插入了白灼身后的柱子上,而箭羽还在微微抖动着。白灼刚刚偏身,不过就是为了避开师玟清射出的那一箭罢了。
    血液从仡濮枫杨被洞穿的小口处喷涌而出,对于仡濮枫杨来说,他不过是听见有东西射进了他的后背,随后心口处一凉,然后就是从心脏传来的铺天盖地的痛感,直叫他站立不住,摇了摇身子,摔倒在一边。
    仡濮枫杨的瞳孔渐渐地涣散了,血液从他的伤口慢慢地流了出来,有人轻柔的步伐从一边走过来,由远及近。
    他知道,这是他从前最宠爱的大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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