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氏是一个乎?
    我的《诗人阿囊是谁》的问题现在承刘时君代(虽然不是张耀翔君自己)答,说即是“无名氏”,这与简笔字表上所说相合,大约是对的了。但是我对于刘君这几句话,不免还有一点疑问。刘君说,
    “我们不管anon是谁,背后总是一个人。(署anon的诗不止一首,背后的人也须不止一个,但是我们没有方法证明他是一个以上,为便利统计,当然只好假定他是一个。)……”
    在刘时君或张耀翔君的“统计”上虽然无名氏只是一个,但根据常识我们能够证明他决不会是一个人,有名字,我们才能计算他做了几首诗,或捐了几笔款,倘若是无名氏的乐助,便不能武断今天捐钱的无名氏就是前天的无名氏,却一定只好假定他们是两个,因为“没有方法证明他是一个”。此其一。
    在捐的钱(或钞票)上看不出这是谁的东西,但是诗上是可以看得出一点来的。《外国名诗选》第一二卷中共有无名氏诗九首,计二首在第一卷,七首在第二卷内。据编者序上说,第一卷所收是一六一六年顷止九十年间的诗,第二卷是一六一六至十七世纪末的诗,那么这两卷里的诗一定有时代精神上的差异,所以同是无名氏的九首诗却分收在两卷书中。我们怎能硬把“伊里查白朝初年之作”的第四十首的作者,与十七世纪的叙事俗歌(popular ballad,第二卷百五至百八首)的作者(?)并作一人呢,此其二。
    《名诗选》第一二卷的九首无名氏诗,我在别处查出了他们的两个名字,第九首在圭勒高支(queller-couch)所编奥斯福本英诗选中注明是那玄学派诗人约翰唐(john donne)之作,第九一首系妥玛甘比恩(thomas campion)之作。即使我们把四十首《不贞的牧羊女》和那些叙事俗歌都硬栽在唐公或甘公身上,但至少这两个人总不能说他是一个化身或变名罢。张君说“四十三人”的手笔,计第一二卷中所收诗人各二十一名,照理应说某某等四十二人暨无名氏若干人,至少也须说四十四人以上才行,(依照了上面所说栽赃办法计算。)此其三。
    刘时君是“立在张先生一边”的人,所以他眼里的张先生是完全无缺的,热心辩护至可钦佩,本不想来多讲废话,致扫清兴,只因刘君于热心之馀,不无千虑一失,敬敢贡其一得之愚,幸垂鉴焉。
    十三年十月二十二日。
    * 刊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七日《晨报副刊》,署名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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