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完颜赛里的劝说有了作用,还是现实令蒲鲁虎不得不改变态度。
    出赞皇入赵州,金兵再一次遭受山贼偷袭,死伤几近百人。
    耿延禧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蒲鲁虎却态度温和。他甚至跑到了宋军大营,安慰耿延禧不必太过在意。把个耿延禧吓了一跳,不过心里的芥蒂,也随之消除许多。
    进入赵州后,耿延禧便派人拜访了河北宣抚使范纳。
    虽说范纳并非耿南仲一系,可在这种时候,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在接待了耿延禧的使者之后,范纳下令,命河北兵马元帅府参议,赵州兵马都监韩公裔率部协助耿延禧,负责保护金兵北上。韩公裔出身相州名门韩氏,此前曾为康王赵构幕僚。
    燕山之盟后,韩公裔任元帅府参议,又得杜充举荐,为出任相州兵马都监。
    不过,韩公裔麾下多为乡勇,战斗力远远不比官军。可即便如此,也有三千兵马,至少在兵力上,获得足够补充。耿延禧又从范纳手中敲来一批辎重,算是补上了之前的损失。大军在赵州进行短暂休整后,重又上路,向北继续行进……
    乡勇到来,确是给金兵增添许多便利。
    这些乡勇加入后,便负责为金兵开路,以保证道路通畅。
    也正是这个原因,金兵的行军速度提升许多,虽然沿途依旧会遭受到山贼袭扰,但损失相对要减少许多。
    十月十五日,金兵进入真定。
    两万金兵,从相州一路下来,死伤在七百多人,倒还算可以接受。
    只是在抵达真定后,真定总管王渊,却拒绝派兵保护。
    耿延禧亲自登门拜访,想要劝说王渊出兵,却被王渊严词拒绝。
    “既然王总管派不出人来,何不让太子亲军出动?”
    王渊冷笑道:“耿参议想太子亲军出兵,便去寻小种相公说吧。”
    “啊?”
    耿延禧闻听一怔,小种相公便是驻守燕山府的种师中。按道理说,和太子亲军根本没有关系,为何要寻种师中同意?
    王渊道:“三日前小种相公通过河北兵马副帅黄潜善,招太子亲军前往燕山。
    而今太子亲军恐怕已经开拔,我现在也没办法过去阻拦。倒是耿参议和玉郎君同在河北兵马元帅府效力,不若与他商议一下,说不得玉郎君看在同僚份上,能够改变主意……呵呵,自家说心里话,也不愿意太子亲军前往燕山。可耿参议当知晓,太子亲军不受差遣,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便是自家出面,也做不得主。”
    耿延禧听罢,不由得暗自叫苦。
    劝说玉尹?
    别看他和玉尹是同僚,却并非同一体系。
    玉尹是太子赵谌的人,哪里是他可以相提并论?
    不过,耿延禧倒是放下心来,太子亲军不在真定,想来也就不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毕竟这太子亲军和金兵之间,可是深仇大恨。
    之所以招太子亲兵,也是完颜赛里的主意。
    金兵对太子亲军实在是太熟悉了!
    对玉尹,更是恨之入骨。
    不过,一方面是恨之入骨,一方面又有些敬佩。
    所以完颜赛里便出了个主意,想要见见太子亲军,最好能把玉尹找来,找个机会,把玉尹干掉。
    只是,玉尹不在真定,耿延禧也没有办法。
    与王渊告辞之后,他急匆匆便赶回大营。
    把情况和完颜蒲鲁虎说明之后,几个人商议一下,便决定尽快启程,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王渊却不同意韩公裔兵马进入赵州。
    用王渊的话说:“韩公裔非我真定所属,虽有范宣抚差遣,但也仅止是在赵州。
    若韩公裔部曲想在真定通行,需枢密院传达命令方可。否则的话,便不可以进入真定。”
    对此,耿延禧虽然恼怒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与韩公裔商议之后,便决定让韩公裔率部返回赵州。
    耿延禧自领兵马,继续护送金兵北上。不过在启程之前,耿延禧再次拜会王渊。
    “此次释放虏贼俘虏还家,乃是昭示我大宋仁德。
    若金人在真定有任何差池,定然会引来官家不满。所以还请王总管多多费心,尽量扫清路途,莫要发生什么差池才是。”
    这话语中,便带着些许威胁之意。
    王渊听了只是一笑,“我真定治下,风调雨顺,道路畅通。
    你们只管通行,决不可能有任何问题。但若是吃饭噎死,或者喝水呛死,却怪不得自家。”
    一句话,把个耿延禧说的面红耳赤。
    他也不再与王渊废话,气呼呼便告辞离去。
    回到大营后,把情况与完颜赛里等人说明,一行人虽然还有些担心,可是却轻松不少。
    王渊不可能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既然他说不会有问题,想来应该不差。
    两万金兵,再加上数千宋军兵马,应该能够安全无事。只不过耿延禧等人还是有些担心,一路上也不敢提速,小心翼翼行进,着实担惊受怕了好几日。随着金兵大规模进入真定,沿途城池尽数关闭,根本不允许金兵入城,更不与任何补给。
    若不是耿延禧携带了大批粮草,甚至无法保证金兵行军。
    提心吊胆的过了数日,也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完颜蒲鲁虎等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想来这路上,的确是不会再有问题了……
    十月二十三,金兵抵达石门铺。
    “前方渡过滱水,便是花塔子铺……也算是出了大宋边界。”
    完颜赛里如释重负,与耿延禧道:“我家狼主已派出兵马,在花塔子铺接应我等。此次我等得以还家,有赖耿参议沿路辛苦。若有机会,还请耿参议可以前往上京。
    到时候,咱在上京摆酒,请耿参议领略我上京风情。”
    耿延禧也放了心,连连客套。
    他在滱水南岸,目送金兵渡过滱水,北去的背影,忍不住送了一口气。
    这一路下来,着实有些辛苦。
    特别是这几日,更是夜不能寐,整日里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把金兵平安送过滱水,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耿延禧觉得轻松许多,便拨转马头道:“今晚军城寨宿营,三日之后,返回相州。”
    至于金兵?
    应该问题不大了吧。
    据说,花塔子铺的确是有金兵出没,想来是女真人的援兵,已经抵达。
    再出什么问题,便与自家无关……
    呸呸呸,这时候还能出什么问题?
    一切平安,还是早点会相州交令,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耿延禧率部来到军城寨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当晚,他一头倒在了榻上,便呼呼大睡。
    连日来的奔波,早已让耿延禧疲惫不堪。
    如今任务完成了,自然可以好好睡一觉,更不需要再去提心吊胆。
    军城寨,位于唐水畔,毗邻大茂山。
    这是一座小军寨,也是广信军北部一处哨所。整个军寨,满打满算不足一百户,人口更不过八百。这么一座小军寨,自然无法容纳数千宋军进驻。所以耿延禧便让宋军在军城寨外面驻扎,而他自己,则进了军城寨,更住在军城寨知寨家中。
    比起耿延禧在相州的住宅,军城寨知寨的住所,自然无比简陋。
    若在以前,耿延禧甚至不屑于住进来。
    可这一次却真是累了,一头栽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天黑了!
    军城寨中,一派寂静。
    城外驻扎着数千宋军,城里的守卫也就松懈不少。加之天气越来越冷,午夜时气温已经跌破零度,巡兵自然也不愿意在外面巡逻。天将二更时,知寨府院墙外,出现了两个黑影。见左右无人,两个人纵身跃起,踩着墙一下子便翻进墙内。
    这两个人,似乎对知寨府很熟悉,几若入无人之境,很快便来到后宅一座小楼下。
    其中一个人,从怀里取出一口匕首,挑开了门闩。
    而另一人则从怀中取出一根管状物,来到耿延禧房间门口,透过门帘缝隙,把管状物探入房中。她对着那管状物用力一吹,从那根竹管的另一头,喷出一股青烟。
    两人旋即用湿巾捂住了口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闪身便进了房间。
    片刻之后,两个黑影从房间里走出,迅速离开小楼,沿着原路,来到院墙下,腾身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天,亮了!
    军城寨知寨起了个大早,命家人准备好饭菜。
    “耿郎君可曾起身?”
    “回禀知寨,耿郎君房间里,没有动静,想来还未起来。”
    知寨露出钦佩之色,对左右道:“耿郎君为国事操劳,着实辛苦了……便再等等。
    对了,告诉下面,把水准备好,待会儿耿郎君起来,也好净面。”
    家仆连忙应下,便匆匆前去准备。
    这军城寨知寨,是个没背景的人。
    在军城寨做了五年知寨,却苦于没有门路,一直没有升迁。
    难得耿延禧来了。
    虽则耿延禧只是个参议,却是个有大背景的人。
    军城寨知寨有心借耿延禧之力,能够跳出军城寨……毕竟,这苦寒之地,他已经待够了。
    坐在大厅里,想着该如何巴结耿延禧。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一个婢女脸色苍白的跑进来,结结巴巴道:“老爷,大事不好,出事了,出事了!”
    知寨闻听一怔,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耿郎君,耿郎君他……”
    知寨激灵灵打了个寒蝉,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念头。
    他甚至顾不得去询问那婢女,起身一把推开那婢女,便跑出大厅。沿着小路,他来到后宅的小楼门外,却见两个健仆站在门口,一个抱着廊柱哇哇呕吐,另一个则站在门口,面色如土。
    知寨心里一哆嗦,忙冲进小楼。
    他来到卧房门口,颤巍巍把房门推开,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定睛看去,军城寨知寨顿时面无人色。
    他呆立在门口,半晌后一转身,便冲出小楼,趴在栏杆上,大声呕吐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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