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雨,驱散了暮春时节的几分热气。
    雨后的开封,空气很清新,弥漫一丝别样芬芳。雨水顺着房檐,滴答落下。砸在房檐下的青石台阶上,旋即水星四溅。古槐树,枝叶婆娑,发出沙沙轻响,恍若奏响一曲美妙的雨后旋律。
    “疼,疼疼疼……”
    玉尹直吸凉气,脸更是通红。
    当燕奴把处理好的断续膏贴在他胳膊上的时候,一种难言的痛楚,使玉尹顿时发出惨叫连连。
    那,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啊!
    当断续膏贴在伤处,就好像放在火上炙烤一样。
    玉尹想要挣扎,又被燕奴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亏小乙哥还是男人,这些许痛楚,便如此模样,算不得好汉。”
    燕奴抛了个白眼,但脸上却带着笑意。
    原来,小乙哥也知道疼的!
    自从玉尹重生以来,展现出了许多不同凡俗之处。特别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嵇琴,更让燕奴有些羞惭。不过,最让燕奴感到惭愧的,还是玉尹一谱卖出两千贯的本事……玉尹的不同凡响,让燕奴甚至生出了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以为天人。
    现在看来,小乙哥还是个普通人。
    她当然知道,这断续膏涂抹上去是什么滋味。
    依稀记得,自家小时候习武,也曾摔断过腿脚,还是阿爹用了断续膏,才没落下残疾。
    但那痛楚,可记忆犹新。
    当时阿爹用了好多好话,甚至扮作大马让她骑着玩,还许诺了许多点心,才让燕奴忍住。
    而今这痛楚,却落到了玉尹身上,看着他那狼狈模样,燕奴忍不住笑了。
    “还笑,还笑!”
    玉尹直翻白眼,不听倒吸凉气。
    但经燕奴这一说,他却不好意思继续惨叫,只得强忍着那火烧火燎的痛楚,一只手更死死抓住了桌角。
    “不过是一时不得留意,怎就算不得好汉?
    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今有我玉小乙忍痛治伤……将来传出去,也必是一段美谈。
    哈哈哈……”
    玉尹想要做出大丈夫气,可是那疼痛感,却让他的笑声,显得格外难听。
    “关云长?
    你是说那三国关羽关云长吗?”
    “是啊!”
    “小乙哥真个不知羞,居然把自己与那关羽相比,若传出去,定会被人耻笑呢……”
    燕奴笑嘻嘻的讲,但那双柔荑,却不断在玉尹伤口处摩挲。从她那柔柔的小手上,传来一丝淡淡的热气,透过伤口处的断续膏,传入伤口,顿时又有一种痒痒的感受。那感觉,就好像是被蚂蚁钻咬一般,一开始还不太明显,可渐渐的……
    又是火烧火燎的疼,又是蚂蚁钻心的痒。
    一会儿是痛,一会儿是痒,使得玉尹不停呲牙咧嘴。
    到后来,痛与痒已融合在一起,那种难受的滋味,真个令人坐不住。
    不过为了表现出大丈夫气概,玉尹虽是呲牙咧嘴,但还是努力做出风轻云淡模样。
    只不过,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难看!
    “为什么不能比?”
    玉尹笑道:“他关羽是人,自家也是人,怎就比不得?”
    燕奴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那眸光中,又多了几分柔情在内……
    小乙哥也是个胸怀大志的,把他和关羽相比,算得上志气!
    若玉尹知道自己随口这么一说,却得来燕奴如此想法,肯定会哭笑不得。自己再厉害,又怎敢与那关公相比?
    不过细想,倒也无碍。
    关公成武圣人,是清朝以后的故事。
    真正在民间流传开来,也是后来发生的事……而在北宋,关羽大都还是以正常人出现。民间讲史说唱,也未特意对关羽赞誉,所以关羽在百姓心中,也没有后来的那种形象。
    燕奴额头,布满细密汗珠。
    灯光下,小脸通红。
    不过伴随她按摩伤处,经过火烧火燎的痛楚和蚂蚁钻心的奇痒之后,断续膏也发挥了神效。不复最初的痛楚和奇痒,转而变成一缕缕清凉,渗透入肌肤之下……
    疼痛感,随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莫名舒爽。
    这断续膏,不是金庸小说里的黑玉断续膏,不过对于玉尹这种伤势而言,效果奇佳。
    玉尹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燕奴取出两块夹板,把伤处固定,有用煮干净的干布缠在胳膊上,吊在玉尹胸前。
    “小乙哥,教奴识字可好?”
    “啊?”
    玉尹疑惑问道:“九儿姐怎地突然想要识字?”
    “总不成,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将来被别人耻笑。”
    燕奴说的是风轻云淡,好像不算什么大事。可内心里,却又另外一番念头想法……随着玉尹崭露头角,燕奴也看出,小乙哥未来不可能只是一个肉贩子。他接触的人,层次越来越高。从最初泼皮闲汉,到后来太学生,连那京都第一名妓的李师师,也对他高看一眼。这种飞速的成长,却使得燕奴,感受到莫名压力。
    以前,她看不起玉尹整日争强斗狠。
    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和玉尹的差距越来越大……
    若不迎头追赶,这差距会更大。燕奴骨子里,也是个好强的,自然不可能就此认输。
    玉尹不明白燕奴的心思,可既然燕奴开口,他当然不会拒绝。
    “九儿姐既然开口,小乙怎地也要鞠躬尽瘁才成。
    明日我便去寻一寻适合的书,也好做个教材。这样即便是我出去了,也不耽搁课业。”
    “那,奴家还要学琴。”
    “学琴?”
    “是啊,小乙哥是开封第一嵇琴,奴又怎能不识这嵇琴之道?”
    “这个……”
    玉尹有些为难。
    音律乐器,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长久的练习,更要有天赋才成。不过又一想,燕奴而今才十六,学起来倒也不算晚。不一定要精通,似朱红那样当成一个兴趣,也不是一桩坏事。
    所以想了想,玉尹笑道:“当不得事,九儿姐吩咐,自家怎能不教?”
    燕奴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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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开封府,别有韵味。
    已经夜了,喧嚣的开封府,逐渐沉寂下来。
    玉尹,已经睡下。
    窗子开着,徐徐凉风透入房中,令人极为舒适。
    在经过了一天的忙碌之后,玉尹也确是有些乏了,所以一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皎月,高悬。
    乳白色的月光洒在庭院中,恍如披上了一层雾,朦朦胧胧。
    突然间,玉尹感觉有人进屋。
    他刚要睁眼看去,却觉温香软玉,投入怀中。
    “九儿姐!”
    他一怔,旋即轻呼一声。
    那怀中小娇娘,只着单衣,躺在他怀里,嘤咛一声,却未回答。
    屋外,月光朦胧。
    而屋内,则漆黑一片。
    玉尹可以听到燕奴那细细,如猫儿般的呼吸声,心中不由一叹,把燕奴搂在怀中。
    “九儿姐!”
    燕奴含糊应了一声,怯生生的声音,有点发颤。
    那弓起来的身子,显示出她此刻心中的紧张。玉尹虽看不清楚燕奴的面容,却可以感受到,她此时复杂的心情。和玉尹成亲一年多,却一直没有同房……玉尹也知道,这里面有种种原因。重生以来,也一直相敬如宾,不敢有半点逾越。
    燕奴窘得躲在玉尹怀中,不敢抬头。
    身子更蜷成了小猫一样,两只小拳头紧握了放在胸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和害怕。玉尹是她的丈夫,不管他以前如何的不争气,可是这两个月来,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表现。周侗是老来得女,对燕奴自小娇惯,有求必应。虽然学得三从四德,可内心里,燕奴却又极是独立。
    父亲把她许配给玉尹,她不太情愿。
    可是,既然成了一家人,她也愿意和小乙白头到老。
    可惜当初的玉尹,太过于刚强,以至于走了偏锋。两人虽生活在一起,却如同陌路。
    玉尹爱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用一种错误的方式,以至于几乎路人……
    可是这两个月来,却是燕奴最快乐的日子。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玉尹,一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玉尹,心里自然也欢喜的紧。可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心思,原以为麻烦解决,可以水到渠成,却不想风头太盛,小乙不得不出门避祸。
    哪怕只是几十天,燕奴心里,却又一丝难割舍之请。
    圣人说过:妇人者,付于人也。
    若玉尹主动一些,便是要了她,也没什么不应该。偏这冤家却活脱脱木头人一样,虽然有些时候表现的颇解风情,却总不得正事,让燕奴也不知该如何才是好。
    如果玉尹今天没有说要离开,燕奴或许还能等待。
    可是……
    虽然鼓足了勇气,但真个和丈夫同榻时,燕奴却又感觉着,一阵阵禁不住的心慌慌。
    “睡不着吗?”
    玉尹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燕奴可以感觉得到,玉尹搂她的臂膀,用了些力气。
    身子,不由得一颤,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却把脸儿贴在玉尹胸口。虽然看不得模样,但是却可以感觉出来,那小衣下窈窕动人的身段,在自己的怀中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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