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画舫、纤枝、杨柳……这些文人骚客墨下赞誉的景致,不仅西湖有,太湖也有。
    正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在轻摺涟漪的湖边欣赏着太湖的美景。
    到太湖游玩的人总是少,要么是达观显贵,要么是才子佳人,大多衣着光鲜、排场讲究。
    然而着两个人偏不,们只穿着粗布素衣,素到只剩下清一的灰,脸上还带着扑扑风尘。
    估计他们只是普通的小贩,小商贩不应该有功夫来这里打发时间,更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或许他们连小商贩不是,因为他们的打扮看起来有点寒酸,他们本不该来这太湖边上悠闲,他们应该正在跟人讨价还价,或者干脆沿弄堂口叫卖。
    他们看似赏景,却不是真的在赏景。
    他们在说事,说的这件事只与太湖有一点点关系他们说的是太湖钱庄。
    太湖以美景闻名,钱庄以财势闻名。
    这原本是井水犯不着河水的事,现在却犯在了一起。
    只要人们提起太湖,后面一定会跟出两个字:钱庄。提起钱庄,前面也会补上两个字:太湖。钱庄的威名就已经响亮到这种地步。
    在说太湖钱庄的那两个人,自然是刃和纤小云。
    要看他们的粗布衣衫,还是源于纤小云的‘馊’主意。
    纤小云虽为一堂之主,但毕竟是青年人,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想出一两个馊主意也不足为奇。
    在杭州分堂,秦忠同样为他们好了赶往苏州太湖的车马,可这两个人却改变了主意。
    纤小云说,既然时间充裕,我们何化装成盐贩,跟着那些真正贩盐的,沿途行走,遣遣心情?
    钱塘江边上是有好多盐贩,往于周边各地,可实在想不出贩盐有什么好玩?可见这个主意有多馊!刃也是年轻人,年龄比纤小云大那么一点点。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纤小云的馊主意。
    幸好,他们的主意还不是太‘馊’。那盐贩不是普通的盐贩,他们拉盐的车子留下的辙印太轻,因为他们拉的是空空的车子根本一粒盐都没有。
    尽管他们很注意,可还是会偶尔露出一两步轻功。到了嘉兴就更有趣又多了几帮不同方向来的盐贩,他们无意间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然后,其中几个人拿一只盆去洗脚,一会功夫,又有几个人拿那只木盆洗脚。那只木盆是不是有特别之处?
    虽然刃忍不住拿来洗了下脚,可是它只不过是一只普通得发旧的木盆,纤小云也没看出什么特别来气得在木盆上轻轻踢了一脚,这一脚竟踢出一块木板来,盆沿上竟有一块活动的木板,露一个暗槽,里面塞满了银票,把银票塞藏到木盆里,真是怪极!杭州与苏州本不算远,一路跟来,不消两日,他们就已坐在了太湖湖畔。他们已说到了钱庄庄主时财。只听纤小云说道:“时财只做了三件事,就足以让他在武林中立足,而且誉满江湖。”
    刃忙问道:“是哪三件事?”纤小云道:“第一件事是关于时财的妻子。”
    刃接道:“他的妻子不是已经去世?”纤小云答道:“就是因为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人们对时财才心生敬佩。”纤小云继续道:“他的妻子嫁给他不到两年,就离他而去。那时的时财就已经拥有了不薄的家底,后来家业逐渐厚重,想要嫁给他的女人,可以从太湖数到钱庄不止,时财也完全有理由再娶,而不会有损他的名声。因为他的妻子并没有给他留下一男半女。”
    刃忍不住问道:“那他的儿子墓生……?”
    纤小云说道:“这就是时财做的第二件事。鬼节,时财与往年一样照例去坟上看望妻子沿途却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时财四下寻找,发现声音竟来自新添的坟头里面。当时他也顾得许多,掘开棺木,看见有一个新死的妇人,已诞下一个婴儿,哭得全身发紫。”
    刃打断纤小云的话,道:“天下还有这等怪事?”
    纤小云微微一笑道:“这只能说墓生实在是难得的幸运。时财认为这是妻子冥冥只中送给他的礼物。悉心抚养,还拜了南海云道人为师,成了云道人得意门徒。南海一派,虽淡泊武林,不涉江湖,但云道人的一把折扇却足以让武林高手畏惧三分。如今,云道人又要将唯一的女儿如初嫁给他……”
    刃赞同的点点头道:“他的确幸运的很,所以他才叫墓生?”
    脑海中突然想起在烟雨楼那个赌鬼,同样拿一把折扇,身法轻灵,武功莫测。
    纤小云道:“是,墓中生。”
    刃接着说道:“能做到这两件事,应该不容易。”纤小云却道:“这第三件事做起来,恐怕更不容易。”
    见刃没有说话,纤小云继续道:“一个人,他有一千两银子,只给你花一两,他就不是你的朋友,或许他还会对你另有所图;果他只有一两,却全掏出来给你,那你就可以把他当作朋友,真心实意的朋友。时财就是个可以让别人把他当作朋友的人。只要他认为你是值得帮助的人,只要他能够帮得上你,就绝不会犹豫。看起来这可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真正做起来,能做到的人很少。因为爱财的人很少。事情往往很奇怪,非常奇怪,你越不在乎,它反倒滚滚而来,所以钱庄各的票号都生意兴旺,钱庄的银子已多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刃接着道:“不论他抱何目的,他已是一个高手,用钱的高手!”
    纤小云答道:“他的武功也绝不在你我之下”。
    刃的脸上浮出惊讶和敬佩之色,却叹气说道:“假如他的妻子没有死,他还有一个自己的儿子,他的财富就一定没有那么多。”
    纤小云问道:“你想说什么?”
    刃笑着回答:“我想说我要吃钱塘江的大闸蟹!”
    纤小云也笑了:“在杭州的时候为什么不吃?”
    刃道:“因为杭州再美味的大闸蟹对面也不会有钱庄苏州老号。”
    苏州的大闸蟹是不是钱塘江里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坐在临窗的位置,钱庄苏老号在他们眼皮底下变得一目了然,甚至落在窗边上的苍蝇都能看得清楚。
    今日老号似乎热闹,那些个他们一路跟踪的盐贩竟有几个走了进去,来老号只有一件事可做换银票他们一路换银票过来,为做什么?是何用意?
    刃笑起来,问纤小云道:“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
    纤小云问道:“赌什么?”刃道:“那些盐贩子肯定与明日钱庄的婚事有关系。”
    “那我不愿意赌。”
    刃问道:“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输。”
    刃接着笑,笑到纤小云害羞得低头,连苏州老号的热闹也不肯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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