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间沉下了脸,原本阴沉的面色显得更加的骇人,就连他身边的空气,也带了几分的煞气。
    这变脸也只是一瞬,片刻之后,他的面色就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他于心底,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虽然在政事上懂得多了些,身手厉害了些,到底还是没什么经验。
    有谁会一开始就说出自己有很多证据?
    看似霸气的话,却暴露了她的底牌,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百里未荨把离王眼中所流露出的那一丝鄙夷收在眼底,竟有些想笑。
    在政治场上,最不可做的一件事,就是轻敌,在朝堂之上,明明已有了前车之鉴,离王却还是不吸取教训。
    至于她为什么在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底牌,等到他败了的那一刻,就知道为什么了。
    “为了避免离王殿下气坏了身子,本郡主就不绕圈子了。”百里未荨微笑起来,说出的话却是毫不客气:“不如我们先请尹侍郎的长女出来,与侍郎叙叙旧?”
    尹侍郎作为其中一名当事人,自然也在场,听闻此言当即就变了脸色:“郡主这是什么意思?臣的长女早在多年前就已病逝,郡主难道要找一个人来冒充臣的女儿来陷害臣吗?”
    他并不是一个心硬如铁石的人,平时做的最多的坏事也就是贪污朝廷银两,当年他之所以做出那些事情,也是被权势迷了心智,在那之后,他其实也有过后悔,甚至常常还会因为噩梦缠身而半夜惊醒。
    此刻听到百里未荨这么说,他虽然做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心却狠狠地揪了起来。
    他眼神散乱,手心慢慢的冒出了冷汗。
    当初大女儿在被他下令毒打了一顿之后私自溜出了尹府,多年来不知所踪,他的妻子本来就很厌恶这个前妻所生的女儿,他便也当她死了,根本没有去寻找她的下落。
    如果,她还活着……
    尹侍郎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眼中布满了许多说不出来的情绪。
    面对尹侍郎的焦躁,百里未荨的嘴角,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在接下来她所要展现出的事实面前,无论怎样的辩解,都将是苍白无力的。
    她的目光转向刑部尚书,朗声道:“本郡主是否能请之前本郡主邀请的那位夫人进来?”
    她之前邀请的那位夫人?
    纵使离王阅历丰富,见多识广,此时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他明明已经派了人死死地盯住了百里未荨这死丫头,她究竟是怎么在避过自己层层眼线的情况下,将人带进来的?
    他这般寻思着,怀疑的目光便已落到了刑部尚书的面上。
    百里未荨莫不是早就和刑部尚书串通好了,悄悄地把人放了进来?
    尹侍郎却是怀疑,当年尹孜玫重伤从府中出逃,活下来的可能性并不大,能被百里未荨找到的可能性更是小到为零,莫非这静宁郡主只是找了个人来坑自己?
    “可以。”刑部尚书点头道:“郡主请便。”
    得到了准许,百里未荨转过了头,朗声吩咐着周身的下人:“请薛夫人过来!”
    话音落下,堂内便陷入了极度的寂静。
    离王面容平静,他早就准备放弃这个女婿,他最终是否会被判罪都与自己无关。
    离王甚至还巴不得他快点儿被判罪,自己好把儿子和丞相的罪名全都推到他身上。
    尹侍郎虽然怀疑,却又怕来人确实是他女儿,他面露焦急之色,眉毛都拧在了一起,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的官袍上,划出了一道道的褶皱。
    官袍上的层层褶皱宛如重重沟壑,谁也不知道,在这沟壑之下,夹缝之间,究竟隐藏着什么。
    刑部尚书面上浮现出一丝丝的诧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没多久,他又恢复了平静,看着百里未荨的眼神中浮现出了明显的赞赏。
    百里未荨的面上则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意,她的眼神时不时地扫向尹侍郎,似是挑衅,似是嘲讽。
    不多时,一位气度雍容的少妇在下人的带领下,缓缓地走了出来。
    尹侍郎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这般的场景之下,见到那个自己以为早就死在了外面的大女儿。
    时隔多年,他连发妻的容貌都已经忘记,更别说这个自己从不多看一眼、还十年没见的大女儿了。
    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尹孜玫。
    尹孜玫穿得较为朴素,却难掩一身雍容气度,一双杏眼之上,是略有些粗的眉,配上她那严谨的神情,可见此人手腕强硬,做事果断,绝非泛泛之辈。
    更重要的是,她和尹侍郎长得极像。
    不说那近乎是一样的面容,就连他俩严肃起来的神情,都十分的相似。
    尹孜玫双手交叠,保持着最佳的礼节,面容平静地朝着那十年未见、无情无义的亲生父亲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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