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吃饭,莫桃一边还在想刘邦和项羽,又问何戌同。何戌同还是不说,只是拿起酒杯向莫桃劝饮。三杯酒喝下去,莫桃终于回味过来,何戌同明明就是将他比项羽,将莫天悚比刘邦,又朝何戌同看去。何戌同还是笑一笑,提起酒壶帮莫桃斟酒。莫桃忍不住问:“你觉得我和天悚比较,谁是英雄?”
    何戌同道:“都是当世之雄,包括师傅的好友罗大人在内,也是英雄。徒儿都非常钦佩”
    莫桃失笑道:“你这样说算什么?谁也不得罪。”
    何戌同也笑起来,又讨好地给莫桃夹菜。
    莫桃的心却乱了。以往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大度的,但今天何戌同一番话他才意识到,他兄弟有过失他也不能容忍,实际也是一种小气;反而是莫天悚,尽管一直就没满意过罗天,在海边却能主动提出和罗天联手抗倭,这次也依然肯捐财去救罗天,气量的确是不小;罗天表面大度,却只记得莫天悚侮辱他而忘记莫天悚救他的事实,真如林冰雁对他的评价,小气而记仇。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他和莫天悚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从小一起长大,经风历雨,共同面对过多少艰难险阻,难道最后的结局就是各奔东西?林冰雁说莫桃好几天,莫桃都没动摇过,却因何戌同的这一番话开始动摇。
    心不在焉吃完饭,莫桃还是不愿意去上清宫,便去看望凌辰。
    凌辰费力地坐起来,忧心忡忡道:“二爷,自己兄弟,有什么说不开的误会?你就别闹分家了。从前三爷就为你豁出命去摘修罗青莲,这次又为你独战刑天和夸父,这样的兄弟,你还到哪里去找?”
    莫桃心里更加烦躁,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
    莫天悚已经从天师府回来。莫桃耳朵灵,老远就能听见莫天悚在大声指责南无等人不该丢下泰峰,一窝蜂地都跑到上清镇来。于是莫桃知道莫天悚心里也很烦躁,且是故意避开他的,还说不定是故意训给他听的。他心里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见到莫天悚后该如何做,信步朝外面走去。
    还没到上清镇,就看见张宇源急匆匆跑过来,诧异地问:“桃子,你一个人要去哪里?你见着天悚没有?爷爷说打铁要趁热,想让天悚帮忙去找红玉扳指。天悚饭也没吃完,丢下筷子就走了。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
    莫桃这才完全想明白,莫天悚一直极力回避镇妖井,并不是怕刑天和夸父,其实是在回避梅翩然,心上压个秤砣一般,皱眉问:“天师如此着急想要红玉扳指,刑天的上半截找到了?”
    张宇源摇头:“爷爷年事已高,这次下镇妖井虽说没受伤,可很劳累,刚才又让天悚气一下,感觉很不舒服,还没来得及布置人手找刑天呢!”
    莫桃诧异地问:“宇源,天师不说传位给你吗?现在刑天和夸父也算是解决一大半,为何你不把责任担起来?这种事情还要天师操心?”
    张宇源稍微迟疑,苦笑道:“本来刑天还有一半没找到,爷爷的身体也没恢复,没想今天就开庆功宴的。上午,天悚和玉姑一起来找爷爷,要带走黑缎子”
    莫桃失声打断张宇源的话:“你爷爷又把黑缎子关起来了?他怎么这样?我去找他评理去。”
    张宇源皱眉道:“桃子,你也不听人把话讲完就嚷!昨夜离开镇妖井,爷爷就把黑缎子给玉姑了。是黑缎子今天一大早就来找爷爷,说是我们反正要超度刑天、夸父以及原本在蓝荧石里的阴魂,也要我们顺便超度它。让一个鬼魂长期居住在阳世本来就很不妥当,爷爷一口答应。谁知道黑缎子得寸进尺,又要求爷爷让玉姑去主持三息谷玉贞观。这个爷爷当然不肯答应。黑缎子缠住爷爷不放。然后玉姑和三爷就找了来。玉姑自己倒是没什么,三爷也坚持要玉姑去主持玉贞观,几乎要和爷爷吵起来。二伯做好人,才说今天开庆功宴,其实是替爷爷和三爷摆的和头酒。”
    玉贞观现在的主持人名义上是玉姑的师姐,实际就是当年张天师安排监视黑缎子的人。张天师当然不肯让步。明白是明白,可莫桃素来最烦此类权力之争,心里愈加烦躁,叹息问:“宇源,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张宇源垂头道:“玉姑虽然多年没回来,但为人大度宽和,才学过人。”
    莫桃苦笑:“所以你爷爷就不要你管刑天的上半截了?”
    张宇源又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道:“爷爷说镇妖井是祸害,既然刑天和夸父已除,留下镇妖井也无用,要填平镇妖井。我觉得上清宫一直就有一个镇妖井,填平不太好,建议爷爷先找到刑天再说。爷爷不同意,不让我再插手刑天的事情。”
    莫桃愕然道:“不说镇妖井下面还有很多蚂蚁精之类的生活吗?把井填了,它们去哪里?”
    张宇源默然。
    莫桃才明白妖精正是填井不填井的关键,扬眉问:“宇源,你有没有胆量陪我去找刑天的那一半?”
    张宇源吃惊地问:“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莫桃淡淡道:“那你还想叫上谁?天悚正在房间里训人呢!你去叫他,他也不见得肯去。这事儿要是让他知道,你猜他站哪一边?”
    张宇源不禁莞尔:“他说不定又会去找爷爷吵架。桃子,你和天悚闹分家,除南爷他们倒霉以外,我们正一道也跟着倒霉。天悚那人还真是的,只要自己不痛快,就逮谁咬谁,看天底下的人都不顺眼。好好的,你和他分哪门子家?”
    莫桃气道:“好好的,你提这干嘛?你去不去找刑天?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张宇源忙道:“走吧,刑天肯定还在镇妖井附近。你们挖土的时候,总捣乱的就是它!我不去,你连它的影子也找不着!”
    镇妖井还是乱七八糟的,不过中央石室已经完全清理出来,要进哪道门都可以。张宇源推演一阵后说刑天在惊门后面。于是两人走进惊门后的甬道。除入口一小截以外,这里后面还是很平整,但多出一条流淌的小溪。从镇妖井渗出来的水绝大部分都流进这道门里。
    莫桃心里很乱,很戒备地提着刀,一直很沉默。张宇源显然心里也很乱,同样没有话语。寂静中他们推开大厅的门,立刻看见刑天躺在地中间喘息。
    与此同时,刑天也看见他们,翻身立起来,拿斧头指着莫桃,哇哇大叫道:“桃子,你说要救我出去的,可你为何几次三番来抓我?你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莫桃还以为见到刑天就是一场大战呢,一愣之下竟然答不出话来。
    张宇源举起紫金雷电剑,喝道:“刑天,桃子好心救你出去,你却不知自爱,居然还有脸说人?识相的就老实跟我们走,我们带你去三玄岛超度!”
    刑天吼道:“说这话唬谁呢?你们不过是想我帮你们去对付三玄极真天而已!”将盾牌放在地上一点,飘飞起来,举斧头劈下。
    张宇源不敢硬挡其势,闪身后退。莫桃却还有些愣神,居然不知道退,惊得张宇源大叫:“桃子!”绕路从后面攻上,莫桃才是一醒,想也没想右手举刀架住斧头,左手前推,推出一个金灿灿的莲花宝座,却是莫桃最拿手的慈航普度。只听当啷一声,莫桃的无声刀断成两截,但刑天也为闪避张宇源的紫金雷电剑被莲花包裹起来,大声惨叫。张宇源拿出万劫云篆令,将刑天收入其中。
    莫桃打得一点也不痛快,既有些不相信也有些不甘心,喃喃道:“刑天为何如此不禁打?”
    张宇源道:“这天底下能挡得住你慈航普度的原本就不多,刑天只剩下半截身子,元气早失,能有多禁打?我还以为它又会和妖精在一起,没想到只有它自己。多半是妖精看它已败,不肯来跟着它。唉,这下爷爷若要填井,连推托的理由也没了。桃子,要不一会儿我们上去以后,你去和爷爷说说。”
    莫桃心烦意乱,然义不容辞,也只有点头答应。
    离开镇妖井差不多已经是晚饭时间。莫桃依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莫天悚,不想看见他,说要和张宇源一起去找张天师。张宇源正为黑缎子和镇妖井发愁,巴不得莫桃能去帮他说说,自然不会反对。
    谁知道他们刚刚走出上清宫,何戌同慌慌张张跑过来,老远就叫道:“师傅,你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三爷要离开上清镇,你走不走?”
    莫桃立刻很火:“他是不是觉得见到我心烦,一眼也不想再看见我?”
    何戌同急道:“师傅想到哪里去了?是京城的谷大爷派了一个人来说,谷大爷陪倪可夫人和二小姐去阿尔金山的听命谷了!三爷是要去的听命谷。”
    莫桃一下子听懵了,瞪眼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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