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将他带进屋子。沈灵、沈越并排躺在床上。
    穿粉色绸衣那个是沈灵,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时瞅着云杉笑。旁边穿蓝色绸衣的便是沈越了,自从程倚天进来,他一双同样乌溜溜的眼睛就盯住了。程倚天走到左边,他看到左边。程倚天觉得有趣,又走去右边,他的眼珠便又跟去右边。
    沈灵手里举着一个摇铃,“当啷当啷”晃着。程倚天轻轻拿过来。
    沈灵瞧瞧自己的手,空了,红嘟嘟的嘴唇慢慢嘟起来。还没等她哭,旁边沈越“哇”一声大哭起来,声音可响了,同时手舞足蹈,恨不得马上站起来似的。
    云杉急忙将摇铃拿过来,在沈越面前晃晃,又塞回沈灵手里,嘴巴里哄他:“好了好了,不哭,还给姐姐啦。”
    沈越抽抽搭搭,这才止住哭声。
    程倚天被逗得忍俊不禁。
    俩孩子都刚睡醒,他们夫妇一手抱一个陪他们姐弟俩玩。云杉说起姐弟俩这几个月的烦人事,那可有一大箩筐的话。程倚天就两边娃儿都逗逗,同时听她讲。
    好不容易把俩孩子又哄睡着了,夫妇俩这才把孩子放下,退出房间。
    来到厅中,程倚天伸了个懒腰:“唉,从没想过,当个爹会这么累。”
    云杉站在他身边:“这么久才来找我,期间理当回过颐山了。这爹,算算,你也是第三次当了。”
    程倚天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云杉许久没和他亲热,一时半会儿还没入状况,双手撑住他的前胸,俏脸微红:“被人瞧见。”
    程倚天嘴唇摩挲她的脸颊,又吻住她的耳珠。她全身麻酥酥的,不由得软了。
    过了会儿,程倚天才从她的甜香中抬起头。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个幽兰门的人?你是我的妻子,她竟然幽禁你和我的孩子,我当然得让她付出代价。”
    云杉暗暗叹了口气,笑而应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飞快转话题,“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程倚天预料她要说什么,一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云杉有些发急,“你还没听我说是什么。”
    “我知道,你想让我插手太子和燕王的事,云杉,”程倚天轻轻捏住她的小下巴:“你眼神专注一些,以后不管是慕容三公子,还是黑翼鹰王或是他弟弟什么的,你能不能都不要再注意他们?”
    云杉一听,小脸顿时“吧嗒”垮下来。
    程倚天笑了:“我是在争取我的权利嘛。”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两下,“我只是想让你的眼睛里只有我。”旋即又发誓:“我保证,以后我把我的时间全用来陪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威胁和伤害。”
    “可是这次,”云杉扁了扁嘴,最终还是说出来:“房大人说得对,到底燕王殿下和鹰王殿下是亲兄弟。鹰王从无夺嫡之心,但是,相信他从来都不愿意自己的同胞兄弟为他人排挤、倾轧,甚至不知不觉被谋害。房大人支持鹰王,我严格讲来,还是鹰王的弟子。”
    “我已经打算退出江湖。”程倚天一语惊人,“云杉,你到底懂不懂?自古过于靠近皇权的人,即便飞黄腾达,随时随地也还是会有粉身碎骨的那一天。我现在不仅有你,我们还有孩子——灵儿和越儿,还有你,我不想也不能,让你们中任何一个人受到一丁点伤害。”
    过了会儿,他将语气缓和下来:“慕容三公子对你有恩,我知道,所以,武当山我还是去了。但是燕王这件事情不一样!即便鹰王对你恩重如山,我无法掌握那里面的事情,我便不能参与。灵儿、越儿不能没有父母,对于我,还有如今的你而言,我们如果必须得考虑什么,只能是他们两个!”
    “可是我……”
    云杉还想力争,被他用吻堵住。从蓬莱回来,一下船便被分开,他们彼此的思念当真太深。相拥来到隔壁的房间,完成他们这会儿真正应该完成的仪式。良久,云杉偎依在他怀中,叹息:“那——还是按照你说的做吧。”
    辞出宁国公府,程倚天带云杉去了一趟断天崖。离开断天崖后,他们又沿着昆仑山脉一路东行。这日到达新疆,再往东走,又得回去中原。程倚天便建议:“我们还是往北走吧。”
    夏天的大漠,草丰水美。但是,又过了二十来天,云头深重,空中“呼呼”刮起强劲的朔风。
    他们提前到达一个小镇。
    找了一个牛羊颇多的人家,户主叫冉让。程倚天付了他五两银子,冉让便让女主人伊塔,挪出一顶大毡房。程倚天一家四口借住其中。
    飞雪倏忽而至,大漠的冬天早早来到。
    不下雪的日子,程倚天就帮助冉让给牛羊保暖,或是铡草料喂马。有时候也会帮着牧民放羊,让羊啃一啃冬季牧场的枯草。假如遇上狼,恰巧这一天放牧的队伍里刚好有他跟着,那么,牧民们就有福气了,不仅丢不了羊,还能猎几头狼。最碰巧的那次,狼王带狼群出来,被程倚天遇上。
    牧民和羊全吓傻了,冉让抓着一把弯刀,整个人都在发抖。
    程倚天让他和其他人赶着羊躲在后面,然后从腰间接下几圈透明的丝绦。
    这丝绦,其实就是一条,柔软无比、质地透明的缘故,当作腰带缠在腰间,即便仔细看,也看不出痕迹。
    便是这软软的丝绦,在程倚天手里,抖直了,就是一条长长的鞭子。这鞭子指到哪里,哪里的饿狼脖子马上就会被割断,连体型巨大的狼王都难以幸免。
    眼看四十几头狼飞快少了一半,冉让坐在马上嘶声喊起来:“阿达,不能再杀了,住手,请住手吧!”话音刚落,那软软的丝绦在还活着的群狼面前卷起一大片飞雪。激飞而起的雪珠,射痛了狼脸。侥幸活下来的那些狼魂飞魄散,夹着尾巴掉头逃窜。
    从这天起,程倚天成了这儿的北汗人心中的天神。云杉穿一身北汗国女子的衣服,和伊塔在一起坐在篝火边,看着孩子,同时缝缝补补,然后听所有的女人转述她们男人口中程阿达的英雄事迹。
    程倚天将一张完整的狼皮铺在毡房中间的椅子上。
    云杉递给他一碗羊肉泡馍:“我的耳朵,一个晚上,可灌满了有关有些人的英雄事迹。”
    程倚天几口吃完,放下碗:“举手之劳而已。这里民风淳朴,牧民们传播得夸张了些。”
    “你用的那个兵器,软软的,透明的,是什么?”
    程倚天便把那丝绦解下来给她看:“我还没到这儿的时候,冷无常受陆氏兄弟所托,百里加急,追赶上我,然后送给我的。玉蛛丝,收集温泉旁的白蜘蛛每年吐的第一根丝,经三十年,然后加工编织而成。非常轻。”
    云杉在手里掂了掂,几若无物。
    “韧性也很好。”程倚天让沈越抓着两端,他拎着中间,把沈越提起来,左右摇摆,那玉蛛丝随着力道的转变时而伸展、时而回弹,性能确实十分良好。
    已经抓完周的沈越“咯咯咯”笑得口水流下来两寸多长。
    云杉吓坏了,忙把孩子抱住:“你疯了?他才多大,可抓得住这玉蛛丝?”
    程倚天笑呵呵拎着玉蛛丝来到她旁边:“我的儿子嘛,这么点本事,就这么大,还是会有的。”
    沈灵看到弟弟被爹娘宠爱,很吃醋,贴着他的腿,呢喃:“爹、爹,抱、抱!”
    程倚天一听,惊喜不已:“你听你听,灵儿说话了。”把沈灵抱起来:“再叫一声,像刚才那样。”
    沈灵嘴一咧,又叫两声:“爹、爹。”
    “她叫我唉,她最先会说的就是‘爹’唉。”程倚天高兴地满毡房转圈圈,“我女儿最先会叫的就是‘爹’,可是连你这个‘娘’也没会喊哦。”
    云杉撇嘴:“好好好,你这个爹最伟大,最了不起。放着江南大好的风光和富庶的生活都不要,偏带着我们娘儿仨在这个地方苦哈哈度日。”把沈灵抱过来,和沈越并排坐,倒了两碗**,给他们面前一人一碗。
    沈灵捧着碗一点点喝,沈越张开嘴,“咕嘟”几口全喝了,小碗敲得“当当”的,“乃乃,乃乃!”叫个不停。
    程倚天便给沈越小碗里又倒了半碗,然后在云杉身边坐下来:“我听说天山的风景好。靠近火焰山的地方,冬天也不会这么寒冷。草甸子一长一大片,水泡里光是鱼,就补不完。”
    云杉哼了一声。
    他搂住她,继续说:“我会给你盖房子,我们就一家四口嘛,要不了多大,两进房屋,四边抱厦足够。我也会养马,精壮的让杜叔叔带走,然后我们就会有收入。有了收入,再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那样,一切又都回来了。”
    “那你真的再也不回去啦?”
    “能让我自由自在和你,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
    云杉叹了口气,想想他说得也没错,这才又笑起来。
    眼看苦寒的冬天渐渐过去,温暖的春天就要回来。这天,发生了一个变故。
    先是一个女子冲到冉让家的牧场上,看中了冉让马群里的又高又壮的白色暴风雪种马,一鞭子将冉让抽在一旁,夺过暴风雪,跨上马背,骑马逃了。
    接着一队骑兵又冲进来,首领是个带着好几个天珠的年轻人,紧跟在旁边的却是个身材极为壮硕的汉子。年轻人神情桀骜,不和任何牧民交谈,身材壮硕的汉子逢人就抓起来问:“看见达玛公主没有?”或是:“达玛公主有没有到你们这里来?”
    冉让正为暴风雪被抢走急切不已,转头一看那队骑兵,连忙把抓在手里的马缰绳松了。
    伊塔问:“怎么啦?怎么不快去追那个抢吗的女人?”
    冉让脸色发白,低低呵斥:“别说了,一个大字都不要再讲!”
    正在这时,戴天珠的年轻人趋马向他走来。
    身材壮硕的汉子抬了抬下巴,一个士兵下马,把冉让一把抓过来。士兵喝道:“跪下!”
    身材壮硕的男子问:“知道我们是谁吗?”
    冉让眼神躲闪,牙齿打颤:“我、我不知道。”
    “当真不知道?”
    冉让快吓晕了,趴在地上,好半天才说:“您、您是赫连宸大将军,我们、我们北汗的、北汗的第一猛士。”
    赫连宸提着马鞭,“哈哈”大笑,笑完了,扭脸对戴天珠的年轻人说:“王子,让这个人带我们去找公主吧。公主的马倒毙在路上,找新马必定要到这儿牛马最壮的人家。他家就是这儿牛马养得最好的。我刚才问过了,确实有一个姑娘,骑走了他家刚培育出来没多久的种马。属下想,这位姑娘应该就是公主。”
    王子点头。
    赫连宸吩咐手下:“把他带走!”

章节目录

天魔神鹰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云月耶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云月耶并收藏天魔神鹰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