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似锦悠悠叹了一口气,企图转移话题,“对了皇兄出宫了,是宜乐那边的事情办妥了?她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常夏如实回道:“此事殿下并不知晓。”
    翟似锦:“……”
    常夏顿了顿,转而又道:“殿下原本是陪着皇后娘娘一起去劝宜乐公主的,可她哭哭啼啼就是不愿意,然后皇后娘娘就把殿下也赶出来了,关起门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再然后,宜乐公主就改口说她再想想。”
    “再想想?”翟似锦觉出一丝古怪。
    照着赵宜乐的性子,答应就是答应,拒绝就是拒绝,退婚一事她都闹到长宁帝面前去了,现在还有什么时候能值得她再想想?
    常夏没看明白翟似锦眼中的忧虑,附和着点头道:“皇后娘娘说宜乐公主的事情就不用殿下操心了,她会处理好的,她还说,让殿下多多关心郡主和张二公子的事,你们二人,总是要成一对的。”
    翟似锦:“……”
    她也不知,长宁帝都答应不急着替她挑选未来夫婿了,怎么萧皇后还如此热衷于她的婚事,还偏偏只想着撮合她跟张承衍。
    这是鸳鸯谱乱点得,都没边了。
    翟似锦后知后觉她就不该答应张贵妃的要求,反正她现在脚受伤了,捱个十几日将寿宴捱过去,张家兄弟谁爱相看谁相看去,尽扯着她和赵宜乐算怎么一回事。
    ……
    ……
    赵奕听闻翟似锦受伤一事,确实是想亲自去问问她,堂堂大宁朝的郡主,向来仪态端庄,姿容得体,因何故把自己一跤摔得卧床不起,这实在值得令人深思。
    不过赵奕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七日后。
    这段时日他起居皆在户部,查账查得头大,恼怒时直接将手里的账册扣在几个小吏的面前,“这就是你们的户部做的账!整整二十万两的空账,你们都花到哪里去了?!”
    几个小吏垂着脑袋,大气儿不敢出一声,账上空缺的银子又不是他们贪墨的,他们哪里知道去哪儿了。
    可这银子去向查不清楚,太子怕就要在户部住下扎根了,到时左侍郎还是把他们丢来陪着太子,苦的还是他们。
    众人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不敢反驳,默默将赵奕的怒意尽数受下。
    陈熠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况,赵奕用手撑着太阳穴,地上凌乱躺着几本账册,下面的小吏们死命地垂着头。
    陈熠步子偏轻,直至走到书案跟前,赵奕才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是你,廷尉署都查清楚了?”
    将近年关,户部自请上报库银不实,长宁帝特派赵奕来核清账册,尚未查清完毕时,就有证据指向户部右侍郎监守自盗,贪墨数十万两白银。
    人被送进了廷尉刑狱,起先只是过了三审,还未到陈熠手中时,那人就吓得越狱出逃,在梅林伤人数几,最后被陈熠当场截杀。
    线索中断,银子还没找回来,赵奕又在账册里发现了二十万两的空账。
    他是真没想到户部这么有钱,不声不响少了二十万两都没人知道,要不是他查出来了,这笔账不知道还要烂多久。
    陈熠微微颔首,转身坐在了旁边梨花木椅上,轻飘飘地说了句,“有人指证曾在晋阳侯府见过曹侍郎,不知真假,但我觉得这个线索挺重要的,就想着过来告知殿下一声。”
    晋阳侯府,张承宣。
    赵奕现在听到这名字就烦,怎么什么事都跟张承宣有关系。
    偏偏赵宜乐那件事萧皇后还不允许他再插手,现在张承宣还跟户部贪墨案有关系,挺好的,这个可能会成为他未来妹夫的人,赵奕很想会一会。
    “这件事孤去交涉,你再继续查一下廷尉署留存的卷宗,看看曹侍郎生前跟哪些人还有过密切联系。”
    陈熠点头。
    赵奕扶着额头叹气,看到面前跪了一地的小吏更头疼了,“都出去,这几日都不要再出现在孤面前了。”
    几个小吏忙不迭行礼告退。
    陈熠眸子划过地上的账册,对赵奕道:“既然毫无头绪,殿下不如把这些事情先放一放,说不定过两日便豁然开朗了。”
    赵奕嗤笑,“你倒是说得轻松,父皇只想要年前把此事结案,孤是一定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不像陈熠,自从他胜任廷尉监以来,每每见面他都瞧着清闲得不得了。
    “对了,你若无事的话,去宫里太医院取些伤药送到表妹的郡主府去。”
    赵奕话说了一半,陈熠便挑眉插嘴道:“郡主受伤了?”
    “你才知道。”赵奕笑骂他,“自从那日她出宫时,不知怎么就摔了一跤,听常夏去探望说,她卧床数日不得动弹。孤实在腾不出时间去见她,但常夏的话一向不怎么靠谱,正巧你闲着,替孤走一趟。”
    出宫时摔的,只怕是翟似锦没跟赵奕说清楚,她是跟他在一起摔的。
    陈熠嘴角微抿,笑吟吟道:“如今这是臣的公事时间,殿下让臣替你去探望郡主,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赵奕扫了他一眼,“既是公事时间,你不在廷尉署待着,来户部做什么。”
    话音落时,陈熠已起了身,“去太医院该取些什么药?”
    赵奕心说这人真是欠骂,面上继续绷着不悦道:“你去了太医就自然晓得给你拿什么,不过就是让你找个借口去瞧瞧,你若是空着手登门去,表妹定然要怀疑你是别有用心了。”
    “晓得了。”
    陈熠唇角慢悠悠地扬起笑意,起身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看见小天使说男主不着急,就来补一句作话~】
    男主表面稳如狗,实际心里早就慌得一批,直接放大招实名举报,拉情敌全家下水!!
    第17章
    陈熠先是去太医院取了伤药,然后才骑马去了郡主府。
    见到翟似锦的时候,他胸腔的心脏似乎还因着骑马颠簸了一路,不正常地律动跳着。
    “请郡主安。”
    陈熠站在偏厅中,微风徐徐吹来,他笑吟吟地给翟似锦行了礼。
    翟似锦腿伤没太好,半躺在主座上,右脚边还垫了个小凳子,闻言笑着免了他的礼,“不必多礼,你难得来,此次还专程给我送了伤药,我还得多谢你呢。”
    陈熠低头看了眼她的脚,故作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郡主说要与臣做朋友,却连受伤一事都瞒着臣,这算是哪门子朋友?”
    翟似锦稍有一愣,转而玩笑道:“难不成陈廷尉要我无理取闹坐在地上哭给你看?”
    受伤的人是她,她没追究陈熠的责任,陈熠还反过来怪她没吱声,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陈熠挑眉作罢,“罢了,郡主说什么都是对的,臣并无不满,只是忧心郡主的伤势,若是伤得太重,臣恐怕就要愧疚难当,孤夜难眠了。”
    翟似锦从未发现陈熠也有这样话多的时候,不由觉得新奇,“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还带了伤药来?”
    她瞧着那几个药瓶子,跟往日里太医院送来的一模一样。
    陈熠兀自坐在了旁侧的位置上,道:“臣原是在户部陪太子殿下查账,是他提到郡主受伤,特意让臣来探望郡主一番的。”
    “皇兄倒是有心。”翟似锦挑眉一笑,有意避着陈熠望过来的眼神,伸手端了杯茶,低头轻抿,“听说户部最近出了岔子,他忙得不可开交,难为他还能记起我,让你帮忙送来伤药来。”
    陈熠沉吟片刻,忽然正色道:“不知郡主是否还要参加数日后晋阳侯府的寿宴?”
    翟似锦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话题翻得比她还要快,突然就从户部转到晋阳侯府了。
    她答道:“离侯府老太君的寿诞还有七八日,我这腿伤若是好了,那还是要去的。”
    陈熠便极其直白地跟她坦白了,“郡主最好还是不要去了。”
    “为何?”
    “臣今日在刑狱大牢里审讯了个从犯,他招供说晋阳侯与户部前右侍郎有诸多来往。户部丢失库银额数巨大,陛下已派人连日彻查,如今查到晋阳侯的头上,臣打算到时候趁着老太君的诞辰,去查探一番。”
    翟似锦皱着眉,沉吟了片刻,“陈廷尉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你去查案抓人,是公事,我陪贵妃娘娘去侯府贺寿,是人情,这并不冲突。”
    陈熠握拳掩嘴咳了声,道:“侯府要办寿宴,臣要去找银子,这到时候自然会有冲突的。当然,这也是殿下的意思,晋阳侯如今与户部贪墨案牵连甚密,郡主还是不要与侯府再有来往的好。”
    翟似锦放下手里才茶杯,眉皱得越发深了,“那宜乐与晋阳侯还有婚约呢。”
    从前她并不知道张承宣还跟户部的事情有关,且户部的事情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什么库银丢失,什么贪墨案,她全都不知晓。
    如今想想,赵宜乐突然要退婚,这也不算一件坏事。
    张承宣跟户部贪墨案的事情现在还未有定论,但要是赵宜乐嫁过去了,之后再翻出这样的旧账来,那赵宜乐这一辈子就毁了。
    百般寂静中,陈熠将翟似锦面上的迟疑尽收眼底
    他眸中笑意微敛,投其所好道:“郡主所担忧的,也是殿下所担忧的,倘若晋阳侯当真以权谋私,盗用朝廷库银,宜乐公主与他的婚事也自然作罢。”
    翟似锦摇头,“可退婚一事,终究要舅舅点头才能作数。”
    能让长宁帝点头,就要把张承宣以权谋私的罪名坐实,这法子听起来实在太卑劣了些,更何况张承宣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朝廷的事,还有待查证。
    所以晋阳侯府的老太君的寿宴,倘若赵宜乐答应去了,翟似锦也得陪着去。
    至于解除婚约,这就得容后再议了。
    陈熠瞧着她,道:“宜乐公主不会答应赴宴的,她心有所属,决不会答应嫁给晋阳侯的。”
    翟似锦脸上的笑意没了,视线扫过陈熠的脸,缓缓上移,迎上他隐晦的眼神,“?”
    陈熠:“……”
    翟似锦咳得差点没喘过气,转头看了眼厅里伺候的丫鬟们,吩咐道:“都下去,刚才你们什么都没听到。”
    丫鬟们点头应是,很快都退下去了。
    翟似锦重新端起茶杯,借着动作缓和下自己起伏的心情,瞥见对面的陈熠居然还在笑。
    “你可知你刚才在说什么。”翟似锦脸色有些难看,“陈廷尉,宜乐身为公主,虽是退婚有错在先,你也不能胡编乱造这种话败坏她的名声吧?”
    陈熠迎着她恼怒的目光,倏尔笑道:“郡主若是不信,不如亲自去问问宜乐公主,是否心有所属,所以才突然悔婚。”
    翟似锦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赵宜乐上辈子嫁给张承宣,两人恩爱多年,连争吵都不曾有过,如今都走到退婚这一步了,赵宜乐哪里来的心有所属?
    难不成赵宜乐不声不响地在心里藏个人,还能若无其事嫁给另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这可不是赵宜乐能做出来的事。
    陈熠眉宇间的笑意愈发浓重,隐隐一丝促狭意味,“郡主已经想明白了的事情,为何还要否认呢?人终究是人,即便心里藏得再好,但是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神情与动作,总会将她出卖得彻底,至于宜乐公主心里藏的那个人是谁,其实臣知道,只是郡主看起来并不信任臣,那就只好委屈郡主自己去问宜乐公主了。”
    翟似锦蹙起眉,沉默了很久,才道:“陈廷尉,咱们是朋友吧?”
    陈熠嘴角微翘,不置可否。
    “上次你答应了,那我们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正巧知道宜乐的事情,不如咱们做个交易,你将宜乐的事情告诉我,我就不插手你和晋阳侯之间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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