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潘妲继续留住自己至少一个月的真实原因吗?哈雷心中自问。
    与强者对战,哈雷向来求之不得。
    但若换作星燃大宗师·大境之炎·灺炀传人的身份,他心里是不愿意的,更是瞧不起弄虚作假。
    以哈雷的标准,既然身为大宗师,就该堂堂正正地接受挑战,即便是败局,也该痛痛快快地认输。
    「怎么?」灺炀又捻起一尾泥鳅干,「觉得老夫是占了你的便宜?」
    哈雷没有吭声,就是默认。
    「『星燃大宗师的传人』这个名头,你可知道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灺炀说。
    「我知道。」哈雷当然知道这个分量,「但我不是他们,我不需要虚名。」
    「人生中有两件事要趁早做,第一看日出,第二出名。」灺炀说,「年轻人不想出名的,倒是罕见。不过,把你算作老夫的弟子绝算不上是作假。老夫可以教你三手真本事,前两手已经教给了你。」
    「什么时候?」
    昔日灺炀说要哈雷留下跟他修武,但之后就托付给了秋枝。
    「第一手,是一拳。」灺炀说,「你与老夫初次相见,百裂拳对百裂拳,老夫比你多打一拳。」
    「您当时打的果然是疾风百裂拳,我还以为这是很独门的一手绝技。」哈雷说。
    「第二手,是一摔。」灺炀说,「这些日子,你应该熟悉了老夫那个乖孙女的身手。然而,这两手,你一样都没有领悟到其精髓。」
    「我现在已经可以和霜河摔成平手,至于百裂拳,我需要再刻苦提高疾影的速度。」哈雷说。
    灺炀自两人饮酒吃鱼以来,第一次用一种认真的眼神看着哈雷。
    白眉之下,那对眸子犹如深井。
    「你离你的父亲,真是差太远了。」老人幽幽道。
    哈雷低头,抓起一尾鱼干,慢慢地咬,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他不想顶撞老人,鱼干吃完,嘴中全是苦味,他自倒一杯酒,一饮而尽,「我会超越他。」
    「有志气。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再多言废话。」灺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拳,一摔,合二为一,便是老夫要教你的真东西,『螺旋之劲』。这既算是秘密,又算不得是秘密,因为你早已初窥门径。不管是出拳、出枪,发力时的扭腰、转臂、旋腕,这都是螺旋之劲。但这还远远不够。」
    「不够?」哈雷说。
    「对,远远不够。」灺炀站了起来,竖起右手食指,「抓住这根手指,将我摔倒。」
    哈雷站起来,按吩咐抓住灺炀的手指,用力朝外拉的同时,右腿去扫灺炀仅剩的那条腿。
    他几乎用出了全力,然而,就那么呼地一下,天旋地转,哈雷整个人颠倒了过来,头下脚上地朝地面撞去。哈雷闻到了泥土的味道,但鼻子还没贴上地面,又是呼地一下,哈雷又转了一圈,双脚着地。
    「螺旋之劲,是瞬间将全身每一块、每一寸肌肉全部旋转,爆发出肉体真正的极限力量。」灺炀说。
    「好难。」哈雷晃了晃头,「怎么可能将所有的肌肉全部运用在战斗之中。」
    「战斗,是肌肉存在的真正意义。它天生就可以做到,只是在等待使用者的引导。」灺炀说,「秋枝如今可以发挥三成螺旋之劲。」
    「她练到这一步用了多久?」
    「十五年。」
    「……」
    「螺旋之劲的诀窍,仅此一句,但一句话,足以让凡人练一辈子。」灺炀又重新坐下,「真东西教给你了,可以痛快成为老夫的传人了吗?」
    「我要一对七么?」
    「看形势而言,老夫的门徒也并不是那么不中用。」
    「好,我答应您。」哈雷点头,「我有一个要求。」
    「说。」
    「我不能用真面目、真身份出战。」
    百兵塚的七个弟子里面,四目狼和贝奥都是认识哈雷的,哈雷不能让他们二人知道自己仍然活在人间。
    前者是时候未到。
    而后者……
    他不知何时就会变成一头彻头彻尾的怪兽,他不想再牵连过去的朋友。
    尤其是,不能让那个她知道自己还活着,但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不堪的模样。
    「没有问题。」灺炀说。「此事,只求胜负。」
    「对了,还有一件事。」哈雷趁此机会一并问出,「秋枝是否饮过觉醒之血?她说没有,但若没有,又怎么会习得战能。」
    「她的确没有喝过。」灺炀说,「并且,老夫也不曾喝过。」
    !
    这是怎么回事?
    「从三百多年前,人类就是饮用觉醒之血激活战能,从而战胜了精灵王朝。」哈雷说。
    「三百年前,的确是战能者将人类引向胜利。」灺炀说,「然而,老夫活了九十余年,年轻时就不曾听闻过觉醒之血的存在,这是后几十年才被发现的东西。」
    「也就是说……」
    「战能,是人类的天赋,与觉醒之血,无关。」灺炀说。
    「难道三大国的战斗精英学院,帝国军部都是错的?」哈雷难以置信。
    「老夫之子对此颇有研究,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会给你一个答案。」
    「您是说秋枝的父亲?他不在人间了?」哈雷在军团堡垒这段时间,的确除了潘妲和灺炀就没见过秋枝其他亲人,更别说双亲,他一直以为她的双亲被外派在其他地方,「那她……母亲呢?」
    「她的母亲是一个祸星,如果没有那个女人,老夫的儿子也不会英年早逝。」
    「她杀了自己的丈夫?」不知前因后果的哈雷不由联想到了螳螂,后背炸起一层麻皮。
    「不,凶手是圣教殿。」灺炀说,「也因此,军团堡垒与圣教殿之间势不两立,凡是军团堡垒的领地,决不允许圣教殿之人踏足一寸一毫。」
    难怪当日电鳗号飞入天数之城,圣教殿的飞行艇就没有再追上来。
    这世间的事情,真是太错综复杂。
    「你现在还有时间,足以用来正式训练螺旋之劲。」灺炀说,「从明天起,你有资格进入止水场。」
    「等一下,您不是还有第三手要教我么?」
    「等你螺旋之劲练到让老夫满意,那时便教你。」
    止水场,是炎心修武场继击风场、静火场之后的第三场。
    早饭的时候哈雷没有瞧见秋枝,想必她还在生气,霜河说从未见过师妹如此生气,哈雷没有放在心上,埋头吃饭,饭后按时间来到了止水场。
    那是一座高耸的假山瀑布,也不知道从哪里引来的水流从假山的顶端奔涌而下,然后流入一道人工河渠之中。当然,至于河渠最终通到哪里,哈雷也是不得而知。
    哈雷等待老人的身影,头顶突然响起一个脆脆的声音。
    「喂。」
    哈雷抬头,太阳让他眯了下眼。
    那人从山峰一跃而下,在空中旋转几周,亭亭玉立地落在哈雷面前。
    「怎么又是你。」哈雷忍不住笑了。
    「先说好,我还在生气。」秋枝强行板着脸,上扬的嘴角却早已出卖了一切,「但没办法,谁叫我是一个称职的师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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