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将纸条交与上官芝兰,马天佐便推说身体不适,独自回房歇息。他与马天佑、武尚文被安排在同一房间,情知哥哥是怕自己出去惹事,躺在床上却心绪不宁,总是牵挂上官芝兰安危。好不容易捱到夜幕降临,其时钟英尚未发出禁止离开客栈命令,便悄悄自后门溜了出去。
    进入里城,发现巡逻官兵比之前增加数倍,而往日熙攘的街道却显得空荡,偌大的一座都城,在夜色中弥漫着肃杀与不安。询问一路人,告知朝廷颁布命令,自即日起夜间亥时之后实行宵禁。当再问所为何事,路人已匆匆离去。在京城,似乎有一种习惯,当外地人问起某些事情,无论达官贵人、商贾抑或平民,总不愿过多透露。马天佐见街上巡逻官兵越多,心中反而安定,朝廷实行宵禁,谁敢在里城闹事?没人闹事,上官芝兰便不会有甚危险了。
    越是靠近皇宫,人烟渐稀。因他身上不带武器,着一套白袍,举止斯文,未到亥时,那些巡逻官兵亦没有盘查。清冷的夜风,令空荡荡的大街更显宽阔,在华灯中行走,不多久便到了张宅附近。
    门口放置灯台,上面两盏青釉狮灯熊熊燃烧,金漆匾牌在灯火中闪闪发光,为高大的宅院平添威仪与生气。马天佐心中一暖,却不敢上前叩门,因为门口站立两个青衣护卫,一看便知是青龙堂中弟子。整了整衣袍,悄然自另一侧掠上了屋顶。
    迎客厅内灯火通明,上官芝兰正坐于桌旁,以柔软的手背轻托香腮,脸上刻划无穷无尽忧伤与担心。马天佐攀附于屋檐上面,看着灯光中熟悉而美丽的脸庞,不禁入了神。
    他性格孤傲,在契丹苦渡十年,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为父母报仇。对师父师兄敬重,却不顺从,当今世上,只有哥哥可以对他发号施令。但眼皮底下之人,只要轻启朱唇,他可以为她赴汤蹈火。
    白玉般的俏脸,似磁石般将他摄住,没法离开,亦不想离开,只希望,永远这样下去。他从没有如此放肆看过她,将整个人吞入了眼帘,自发梢至足尖。
    心潮起伏,浑然忘了此行目的,竟不经意在屋檐上弄出微响。忽闻一声厉叱,身后劲风袭来。饶是他反应够快,似泥鳅般滑落地面,身上袍角亦被利剑削去一幅。
    持剑人一招得手,更不容他有反击余暇,似流星般自屋檐射下,手腕抖处,一连发出十数剑,耀起一团剑光,将马天佐全身上下罩住,厉声喝道:“何方鼠辈,竟然夜闯张宅?”
    剑招委实太快,马天佐虽然已听出对方是谁,却无法辩解,双袖拂动,荡开剑光,身形晃处,已掠入大厅之内。
    此时更无怀疑,张宅必定发生重大变故。他本为上官芝兰安危而来,心中暗藏的爱慕并未并人识破,何惧之有?
    上官芝兰已被惊觉,站了起来,讶然说道:“马公子,怎么是你?”旋即又对持剑者说道:“俊辉,停手。”
    自张员外遭遇意外,吴俊辉为保护张月桐,形影不离,情愫渐生。之后在金顶陪伴师父与熙阳道人月余,对她更是思念日增,回成都之后便她向表露心迹。张月桐性情率直,情窦初开,对他本有爱慕之心,自然不会拒绝。上官芝兰心中欢喜,以后便直呼其名。
    马天佐见她叫得亲热,心中有些酸意,忖道:“若她叫我一声佐儿,即便上刀山,下火海,此生亦无憾了。”跃开一旁,躬身抱拳说道:“晚辈担心前辈安危,夜间造访,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芝兰抬起了头,双目红肿,怔视马天佐片刻,眼中泪花闪动,幽幽叹道:“多谢马公子提醒,家中果然发生了大事,我那不孝不幸的儿子,半个月前遭人毒手而死。”
    马天佐见她悲伤得似要倒下,心中一阵绞痛,便将当日所见之事道出,却只说自己是偶然经过,并非刻意找上门来。上官芝兰无力地坐回桌旁,亦含着泪光将家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张员外的儿子张绵性情温顺,深受父亲喜爱,年方十七,尚未妻娶。因张员外听闻朝廷意欲迁都益州,未雨绸缪,带着妻女前往成都找寻落脚之处,张绵便在京城打理父亲留下的生意。
    他为人稳重,循规蹈矩,经营一段时间,不见亏蚀。但好景不长,这日忽然接到母亲托人自成都带来的书信,告之父亲身亡之事。心中悲痛欲绝,关闭所有生意,终日披麻戴孝于家中喝酒,期待母亲与妹妹快些回到京城。
    亲朋好友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前来安慰,看到张绵酩酊大醉的样子,不禁摇头叹息。如此过了十余日,张绵仍是意志消沉,提不起精神去重新经营生意。张员外生前敛财有道,留下的财产,即便挥霍三世,亦是绰绰有余。
    这日大醉方醒,已近晌午,仆人忽然来报,当朝参知政事王钦若的义子王桂生前来拜访。堂堂副相的义子亲自登门,张绵自然不敢怠慢,况且作为巨贾之子,平时与这些达官本有来往,便慌忙出门迎接。
    两人坐定,王桂生一脸沉痛,大谈张员外生前好处,并说义父与张员外乃无话不谈挚友,惊悉噩耗,本想亲自来安慰故友之子,奈何公事繁忙,一时无法脱身。张绵心中感激,却越听越是难过,竟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王桂生见他哭得伤心,亦跟着流泪。因意气相投,张绵便留他在家中饮酒。王桂生却站了起来,说道:“张兄悲伤过度,容易伤身,在下早有意与兄痛饮,以言语慰解。奈何此时张兄守孝,实在不宜于家中饮酒,以免惊扰张员外亡灵。若张兄非要以酒解愁,在下倒有一去处,便是城内的烟月瓦,不知意下如何?”
    张绵被他撩起伤心往事,悲痛欲绝,又见他处处为自己着想,心中更是感激,便不加考虑,换了套新装,跟着去了烟月瓦。
    王桂生善解人意,避开人山人海的勾栏场子,找了间僻静厢房,吩咐拿上最好的酒,与张绵对饮起来。两人越谈越是投机,酒至酣处,王桂生突然提出要与张绵结为异姓兄弟。
    这当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京城,王钦若几乎已是一手遮天,不知有多少商贾想要巴结,如今他的义子提出结为兄弟,张绵自然是不会拒绝,感激得又再流下眼泪。
    王桂生三十岁,年长为兄,对这个新结义弟似乎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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