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变故突生,那些吐蕃武士连忙跃开,各执兵刃于手,哭笑声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怒骂。奴悉诺罗眼中已然变色,对巴仲陵说道:“我这些兄弟不分昼夜赶来相助,岂料却死于自己人手上,士可忍孰不可忍,请恕属下无礼,今日无论如何亦要以命偿命。”
    巴仲陵亦觉程苍阳做得有些过份,但这两人均是得力助手,相争之下,无论损了哪一方,均是于已不利,便怒喝道:“苍阳如何能斩杀自家兄弟,快快向勇士先生陪罪。”
    程苍阳冷笑一声,傲然说道:“得罪了。”奴悉诺罗见他目不斜视,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火更盛,冷冷说道:“士可杀不可辱,要鼎鼎大名的幽冥死神陪罪,在下担当不起,传了出去,地幽门更无颜立足江湖。在下虽然不济,却幸存几分薄面,今日之事,若非以命偿命,教我如何服众?”
    巴仲陵见两人均不服对方,顿觉一筹莫展,心中懊恼,张口骂道:“都是你闯的好祸,我要报杀妻之仇,须得仰仗勇士先生的盖世武功,你如此胡来,日后如何能团结一心共报大仇?”他明里是骂程苍阳,暗地里亦在提醒奴悉诺罗,若要报仇,便须同心协力,不可妄起争端。
    程苍阳嘿嘿笑了数声,昂然走到奴悉诺罗面前,倒转刀柄,将昆吾偃月刀递上,说道:“我既然错手杀了你的兄弟,我这里亦有数十名兄弟,阁下心中不服,非要以命偿命,便请在我兄弟里随便挑上一名,砍下他的头,当是彼此彼此,两不拖欠。”
    奴悉诺罗见那些幽冥死士目光淡然,全无惊惧之色,一时之间倒不敢伸手去接那把偃月刀。犹豫得片刻,程苍阳突然纵身后跃,落地之时身形旋动,刀随身转,喀嚓一声将其中一名幽冥死士的脑袋砍了下来,冷冷说道:“勇士先生慈悲为怀,且顾全大局,在下便亲手送上一条人命,从此扯平,如何?”
    巴仲陵轻叹一声,望着奴悉诺罗说道:“我这内兄行事鲁莽,万望勇士先生恕罪则个,此一行强敌甚多,大家须同心协力,共御外敌。山上那人点穴手法高明,武功必自不弱,我已发出信号,等后援来到,不妨去会一会他。却不知那人生得什么模样,这些吐蕃兄弟又如何跟他动起手来?”
    奴悉诺罗亦知程苍阳乃巴仲陵内兄,本不愿与他动手,况且这些幽冥死士均无生死之念,极难对付,在大仇未报之前,实不想节外生枝,听了这番话,便亦点头作罢,眼睛望向那些哭笑不绝的吐蕃武士。忽然以杖头狠狠顿地,惊呼道:“马天佑跑了。”
    众人一惊,四处张望,果然不见马天佑等人。巴仲陵冷笑道:“他们必定是上山去找杜姑娘,求太叔包生为马天佑疗伤。此去尚有一个多时辰路程,马天佑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其余两人武功低微,任他插翅亦逃不出我手掌心。只是有一事不明,勇士先生既然已经知道杜姑娘隐居之处,只要纠集人马,即时便可报得大仇,因何还要耗费功力帮马天佑疗伤,莫非真的是为了镔铁神功?”原来之前马天佑在树林中和武尚文及叶明秀的对话,均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奴悉诺罗哈哈笑道:“以马天佑的性格,绝对不会交出镔铁神功。我表面上是为他疗伤,却暗中将我的极阳之气注入他体内,与盟主的极阴之气互相撞击,纵是大罗神仙,亦难以保他性命。以他与薛慕遥的关系,杜姑娘那贱人与太叔包生必然奋力相救,到其时待他们空耗功力,正好一网打尽。”言毕仰天狂笑,脸上露出狰狞表情,仿似他亦被人点了笑穴。
    巴仲陵大拇指一翘,赞道:“勇士先生高见,这一招以逸待劳,着实令人叹服,我等不知,险些误了大事。”眼中忽又掠过一丝担忧,说道:“那太叔包生号称神医,倒是不可小视,万一被他救活马天佑,事情恐怕适得其反。”方才被马天佑奋力一击,五脏六腑翻转,此时兀自余惊未息。
    奴悉诺罗笑道:“盟主不必担心,方才替马天佑疗伤,已发现他体内真气走入岔道,加上你我的极阴极阳之气,太叔包生纵有回天之术,亦只能保住其性命,想恢复他的功力,却是万万不能了。马天佑失去功力,便是废人一个,杜姑娘与太叔包生纵使不愿耗费功力替他疗伤,到其时亦要分心照顾,如此一来,成了束手缚脚,对我们极是有利。”
    巴仲陵听得心悦诚服,说道:“勇士先生谋略,非我等可及,剑衣盟有这种人才,日后成就必在黄河帮之上,到其时一统江湖,那是何等威风。放走马天佑,本是勇士先生设下之圈套,那武尚文武功平平,却甚为悍勇,须留他不得。”言毕吩咐程苍阳派了十名幽冥死士,务必生擒武尚文,佯装作为交换镔铁神功之人质,依旧是放叶明秀与马天佑上山。自己则与奴悉诺罗坐在林中,等待后面人马。
    趁着混乱之际,武尚文悄悄背了马天佑,与叶明秀走出树林,往山上狂奔而去。其时寒月高挂,照得满山清辉,山路崎岖,尽是乱石杂草,幸好武尚文天生神力,以前托着棺材与湘阴活尸,仍是健步如飞,此时只背了一人,更是丝毫不见吃力。约莫走了一顿饭功夫,山道变得平缓,武尚文回头看时,见叶明秀远远的跟在后面,顿时眉头紧皱,停下了脚步。待其走近,说道:“叶姑娘能背得动我二哥吗?”
    叶明秀一愣,以为他累了,便展颜笑道:“可以,我亦是习武之人,虽然只学得些皮毛,但身体强健,背一个人行走绝对不成问题。教主一路上背了我那么长时间,此时亦应该轮到我来照顾他了。”
    武尚文点了点头,脸上现出担忧,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并非我不愿意背二哥,只是奴悉诺罗一心想得到镔铁神功,见我走了,必定派人来追。我在此伏击,阻挡一阵,然后将他们引入岐路,若是脱不了身,唯有作为人质,待日后二哥伤势痊愈,必然会来救我。”
    叶明秀一想也对,以奴悉诺罗的武功,要追上来并非难事,到其时不但武尚文跑不掉,更会暴露行踪,对杜姑娘不利。便接过马天佑,负在了背上,对武尚文说道:“一切小心。”言毕如飞而去。
    武尚文见她腿上有伤,兀自如此坚强,不禁大为佩服。在路边找了一处草丛隐身,眼睛紧紧盯着来路,忖道:“此刻若是水姑娘在身边就好了,只要摆上个乱石阵,把奴悉诺罗等人困上半日,我们便可以大摇大摆的上山去找姨娘了。其实水姑娘什么都好,人又长得漂亮,偏偏却是个守寡之人,实在可惜。”在这种时候,他心里居然想起了水鱼儿。
    过了半顿饭功夫,山路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武尚文拨开乱草望去,看见一众幽冥死士正疾飞而来,便悄悄弯弓搭箭,运足功力,照着当先一人射去。但见箭如流星,挟着破空之声,竟尔自那幽冥死士前心射入,后心穿出。
    武尚文一箭得手,心中大喜,另一箭又破空而出。走在前面的幽冥死士早有防备,举刀将箭拨开,手臂却被震得酸麻,一愣之下,破空声又起,眼前寒光狂闪,急忙掠过一旁。只听嚓的一声,身后一名幽冥死士躲避不及,被那箭射正咽喉,登时毙命。
    武尚文射杀两人,豪情顿生,连珠般将箭射出。有两名力大的幽冥死士护在前面,挥舞钢刀,将箭悉数挡开。如此接连射了十箭,竟不能再伤一人。武尚文伸手一摸箭袋,空空如也,便持了铁弓,跃出路中,指着那些幽冥死士哈哈笑道:“巴仲陵那老贼怕了我,不敢追来,却叫你们这帮饭桶来送死。”
    那些幽冥死士见他只有一人,亦不打话,挥舞着钢刀疾冲过来。但山道狭窄,仅可容两三人并肩,无法一拥而上,幽冥死士虽然人数众多,但一时之间却亦无可奈何。
    武尚文且战且退,甚觉轻松,暗忖叶明秀应该已走得远了,便开始思量脱身之计。山道渐见开阔,众死士已成半包抄之势。武尚文心中暗叫不妙,铁弓虚晃,身形倒翻,转身向山上急掠而去。
    方掠得半里,眼前豁然开朗,地势平坦开阔,直如康庄大道。在右侧山壁之中有一人字形山洞,上书“九老洞”三个大字。山洞四周藤罗倒挂,宛若垂帘。洞口之前一人盘膝坐于地上,穿一身灰布衣袍,乱发似草,与及地长须将脸遮去大半,看不清年纪。
    在山道正中,横着一块三尺来高的石头,上面写着两排字。武尚文一心只想将身后的幽冥死士引入岐路,然后脱身,顾不得细看,身形急掠,绕石而过。面前突然柔风轻袭,其中却隐藏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将他身形送回一丈之处。
    那灰衣人不知何时已立于道中,长须飘飘,用手一指那石块,说道:“小子不识字吗?”武尚文定晴细看,只见石上刻着“神仙福地,跪伏而过”八个字,方待纵声长笑,突见那几个字入石寸许,笔锋圆润,横竖粗细相若,心底不禁骇然,忖道:“莫非石块上的字是此人用手指写成?”继而又忖道:“应该不会有错了,方才只见衣袖轻拂,我便倒飞了丈余,此人内功如此深厚,看来点了那些吐蕃武士穴道之人必定是他了。”
    背后的幽冥死士已然追至,见突然出现一个乱发长须的灰衣人拦在路中,便停下脚步看个究竟。武尚文心急如焚,暗忖若在此处被那些幽冥死士围攻,焉能脱身?双臂一振,朗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说跪便跪,让开。”言毕纵身跃起,掣起铁弓,凌空向灰衣人当头劈去,想以此迫他让路。
    岂料那灰衣人却不闪不避,目光淡然,对眼前袭击恍若无睹。铁弓挟着风雷之势,瞬间便接近头顶。武尚文心中暗喜,忖道:“这一击足有千斤之力,纵是石头亦会碎裂,你非要逞强,脑袋开花可怪不得我了。”
    心念未了,只听铛的一声,灰衣人头上乱发飘飞,屹立不倒,头壳亦不见开花。武尚文身形被弹起丈余,虎口震裂,铁弓脱手飞出。半空中只觉气血翻涌,似在巨浪之中飘浮,手脚乱舞,根本无法稳住身形。
    尚未跌落地上,灰衣人身形一晃,单手将他托住,淡然说道:“小子胆量倒是不小,今日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言毕将他高高举起,大步向悬崖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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