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商会扩张,杨天还在东昌府兖州府两边坐镇,这件事惊动了四爷张大牛,张大牛一听是疑似奸细,当即把人给送到任贤那边去。
    “五爷,是这样……”
    吴小跟任贤解释着,原来他跟吴二根张飞三人昨天就请假,今天休息一天,昨天下午训练完,三人就到了吴小的家里,老贵他们租的房子就是吴小家的旧房子。
    吃饭的时候,吴小他爹娘见儿子难得回来一趟,很是高兴,絮絮叨叨讲个没完,等提到有三名说着官话的行商租自家房子,说来做生意,这两天却只见他们出去溜达,吴小三人就上了心。
    平时军营教育,他们老爷讲过,有些事,反常即为妖,行商行商,往往做的是小本买卖,出不了一府两府,顶多四府的范畴,哪会说官话,说四府的各地方言还差不多,这是其一。
    其二,既然来杨堡做生意,不卖货,不进货,反而溜溜达达,不寻常。
    其三,行商来杨堡,往往是住杨堡的大通铺,谁不知杨堡的大通铺便宜,还安全,没人敢在里面偷东西。
    吴小他们晚上你一言我一语,分析出这三点,觉得有必要明早去摸摸底,第二天早上起来,三人顺手拿起家里吴小几个侄子学校军训的木棍,出了家门,远远看见刚出吴家旧房的老贵三人,当机立断,三人远远跟上,等看到他们在红花车站牌下等车,越发觉得反常,包袱都没拿,难道就想走?
    后面的,也就知道了,一听要到寿光,没拿包袱就要跨府,当即梆梆梆三下。
    听完经过,任贤点点头,道:“你们做的很好,回去后,记住,要保密,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是。”
    精神的敬了个礼,三人兴高采烈的回去了,听五爷这句话,这三人肯定是奸细了。
    张飞得意的道:“嘿嘿,要不是老子说要去班长家吃顿好吃的,哪来这个立功的机会,改天,你们一人请我吃顿猪头肉啊。”
    “哈哈,臭美吧你。”
    任贤考虑了有一会,去了前面军营找张大牛,杨天不在,就是张大牛主持军务。
    “大牛,派人通知县衙我爹还有马刘二位叔父,排查带官话口音或者不是山咚口音的外地人口,特别是说要来这做生意或者住店,却无所事事形迹可疑之辈,至于杨堡周边,现在就下令,立即排查。”
    见任贤脸色严肃,张大牛知道此事怕不是小事,当即派人去县城,同时,杨家军留守杨堡的亲卫团跟四团班以上干部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这时候见出不同于这时代的高标准效率来了,开完会短短二十分钟,亲卫团剩下两个营,四团三个营,除了新招的两千新兵留守,共六千多杨家军出发开始把守整个潍县的四面八方要道,杨堡更是重中之重。
    小杨堡红花宾馆大厅,关二带人全副武装疾步走进来。
    “吆,关连长,您这是?”
    前台掌柜有些纳闷,他们老爷自家的家丁杀气腾腾进来这是要做甚。
    “胡掌柜,最近有没有带着官话口音,不是咱们山咚几府方言的客人住店?”
    见关二脸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胡掌柜想了想,拉过手下问了问,翻了翻登记册,找到了:“还真有,二号楼甲乙两房,说是从济南府那边过来的,刚才问了问服务生,对方说的是京味儿官话。”
    “有劳了。”冲他点点头,关二转身带人出了大厅,很快到了十丈外的二号楼,右拐,甲乙两房此时房门紧闭。
    “开门!”
    “你们,你们是何人?”房间里传出声音。
    关二沉声喝道:“我们是杨堡的护丁,怀疑这里有小偷,开门!”
    “这里没,没小偷,你们去别处找吧。”
    “没有你怕什么,开门让我们看看。”
    “…………”
    “连环弩准备,一班,撞门。”
    “是。”
    三名家丁步伐一致,轰的一下撞开房门,里面惊呼一声,两把连环弩嗖嗖射入,啊啊,响起痛呼声。
    “结刀阵,杀!”
    “别,大爷,我们降了。”
    关二喝道:“双手抱头出来,我数到十,一~二~三~”
    数到八,房里里的人已经全跪在外面了,共有八人,还有一个死的。
    “带走。”
    。。。。。。。。。。。
    昌邑跟潍县交界处的官道上,一排杨家军驻守在此处,张飞在队列里得意洋洋的看着来回被盘查的行人。
    “瞧你那得瑟样。”吴小看不过眼了,小声叱了他一句。
    “嘿嘿,看看这阵势,六千多兄弟,就因为老子我,动起来了。”张飞小声得意的回道。
    “班长,张飞说的没错,根本原因还真是因为他。”吴二根也小声道。
    “看吧,二根是老实人,大实话,哈哈哈。”张飞更加得意了,奸细啊,这两天可揪出不少嫌疑人物,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老子我,越想越得意,“咦?不对,那两人站住。”
    张飞笑到得意处,看着关卡刚才被放行的两人,一身行商打扮,说话一口辽东口音,好像是他们家乡复州那边的。
    “官,官爷,怎么了?”两人小心的赔着笑。
    “你们是哪的?”
    “我两人是河间府那边的。”
    “哦……”张飞看似退回去,其他战友也看着他,这小子闹什么幺蛾子。
    张飞转过身后,冲战友们挤眉弄眼一番,别人糊涂,一班的人明白了,这两人有问题。
    锵锵锵~
    十把长刀团团围住刚走了两步的两人。
    “官爷,你们这是,要,要干什么。”看上去忠厚老实的那行商瞠目结舌看着,脸上表情好懵懂,好纯洁的样子。
    “嘿嘿,你说你们是河间府,可我咋听出你们是辽东复州那边的口音了呢,辽东现在可是给那建奴占着吧?”
    张飞这话一出,见两人脸色微变,心中更是笃定,得意的道:“排长,班长,咱们抓吧?”
    “抓!”
    。。。。。。。。。。。。。
    老贵醒来后,是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子里,不见天光,已经待了三天,一天供一顿饭,三天,除了自己,没有其他额外的声音。
    饭的份量只够饿不死的,每天一碗水,三天的小黑屋,他已经从肉体上到精神上虚弱不少。
    呛啷~门口大开,几丝天光耀进来,老贵不由得眯眼,适应下对他来说很是强烈的光线,两个精壮汉子把他带出来,更是被阳光刺激的闭眼了一会,刚想睁开,眼前一暗,到了一个有些亮堂的房子里。
    老贵眼睛四处一瞟,屋里共有六人,看面色都是年轻人,其中五人站着,一张方桌,一边坐着一人,另一边,有张椅子,坐着那人穿着青布棉衣,温和的对他笑了笑,道:“请坐。”
    该如何表现?该害怕,还是该平静,老贵心思急转,瞬间做了决定,畏畏缩缩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声音打着颤道:“大,大爷,小的只是个行商,小的身上的银钱请大爷拿去,只求大爷给,给条活路。”
    “呵呵,请坐。”对方还是平静的看着他。
    “……嗳。”
    一步一小心,走的畏缩害怕无比,小心的挨着半边屁股坐下。
    刚坐下,那人突然来了一句:“你要真是害怕,一进来,就应该跪下给我磕头求饶才是。”
    “…………”脸上表情僵了一下,老贵刚要起身,痛哭流涕下跪求饶。
    “别装了,你说你是行商,去寿光县,跨府,三人都不带自己的行李包袱,光这一点,就没人信,看来你们是来找我的,我是杨天。”
    “……不错,我是京城来的,内阁首辅叶向高是我家老爷,我是奉我家老爷之命,来查办你造反一事,杨天,你造反的事就要大白于天下了,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免得将来朝廷大军来到,杀你个血流成河!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
    老贵迟疑了一下,接着脸上好像是豁出去了的表情,说的大义凛然,铁骨铮铮。
    “阿贤,你看,他还在垂死挣扎。”杨天对站在他身旁的任贤无奈的摊摊手,任贤淡然一笑。
    “你说你家老爷是叶向高,那你说两句叶首辅的家乡话来听听?(叶向高老家福建)”
    “……我是我家老爷到京城后,才卖身进府的。”
    杨天淡淡反问:“哦,你一个后进府的下人,奉首辅之命,来查办造反的大事,你说这个解释,有说服力么?”
    老贵脸上的冷汗越冒越多,这杨天头脑清楚,思维有序,说话更是句句戳中要害,编不下去了。
    “还不坦白?”杨天平和的眼神看着他:“既然你不说,我就来猜猜,我看你肤色有些黑,皮肤粗糙,堂堂首辅的心腹下人可比七品官,出来办事是代表首辅的体面,那平时也是锦衣玉食,保养得宜,你这本身硬件条件就不达标,你沉默,迟疑,已经说明了不是叶府之人,我猜你有三个来历,一,东林党,叶向高就是东林党魁首,你不是叶府下人,八成也不会是东林党的人,二,魏忠贤,可魏忠贤被我喂的饱饱的,不会突然疑心我要造反,三,后金!”
    后金两字,杨天咬音极重,见对方神色蓦地一变,了然于心,道:“呵呵,看来是后金的人,说吧,把知道的说出来,给你个痛快,活你是不用想活了,看你是汉人,却做后金的走狗,汉奸,我是不会给他活路的。”
    “…………”
    见他低头沉默不语,杨天摇头,指着南墙边上倚着一根长棍,道:“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看见这根长棍没有,想不想试试从你那腚眼捅进去的滋味?”
    “……我,我说。”
    “不要想着蒙混过关,你还有两个同伴,你认为他们两人能过我这关?”
    “放心,你们问什么,我答什么,保证说的是实话,”老贵这时才彻底死心,对方看来是真不给他活路,死前,还是少受些苦头好,抬头看着这今年才二十的年轻人,忍不住问出他心中一个大大的疑问,“杨,杨爷,你这四府的泼天地盘,是有人在后面给你支招吧?”
    了解这红花商会越多,他越发觉得不可能是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做到的,他认为一个人不可能做到,是一群人,是一群密谋造反的老谋深算之辈在幕后指挥。
    “呵呵,是我自己拳打脚踢打出来的。”杨天说的平静而淡然。
    “我……信。”虽然一万个不可能,不过老贵还是莫名的信了。
    “说吧。”
    “我,我是辽东沈阳城人士,是奉大……后金上面大人的命令,来山咚调查沈有容的,是有关去年金州卫城那档子事,我们观察了一个多月,一切如常,沈有容就一百家丁,剩下一千多上哪去了?后来…………”
    讲完这个过程,杨天又问了问后金那边的情况,老贵一一如实回答。
    “把他带回去,一天两顿饭。”
    “是。”
    老贵临出门前,转身对坐在那里的杨天说道:“杨爷,其实我不想做这个汉,汉奸,可沈阳城破的时候,明军不光没保护我们一家子不说,逃走的时候,还把我家积攒的银钱都抢走了,我爹,城破那天急怒攻心死了,我娘,被活活吓死了,我那婆娘,被,被那后金建奴糟蹋,投井了,后金虽然可恨,可我更恨明军,要不是他们无能,要不是朝廷无能,沈阳城怎么会破,我那一家子又怎么会……”
    “……我同情你的遭遇,可我不赞成你的做法,汉人,始终应该记得自己是汉人!”
    “……也许吧,也许你是对的。”
    三天后,小黑屋一天的第二顿饭,很是丰盛,竟有只鸡腿,一小瓶酒,送饭的守卫说了两句:“老爷叫我跟你说一声,下辈子,还做个汉人吧。”
    “……谢,谢谢。”
    眼泪嘀嗒,嘀嗒,吃完饭,把那二两好酒一口喝干,老贵被蒙眼带到外面,寒风呼啸,旁边突然有挣扎哭喊的声音。
    “大爷,大爷,奴才真的不愿意做汉奸,奴才真的不愿意啊,求大爷饶命,饶命啊!”
    “主子,您收我做奴才,奴才给您做牛做马都行,求主子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
    是小方跟老容的声音。
    “小方,老容,够了!临死前,做个堂堂正正的汉人!”
    “……是老贵,老贵你没事?是吧,你没事?你快求求二郎神老爷,让他饶了我跟小方的小命,我们俩也可以当二郎神老爷的奴才啊,老贵……”
    “够了!临死前,做个堂堂正正的汉人!……我准备好了,来吧!”
    “老贵你骗我,你肯定是被二郎神老爷收做奴才了,老贵,老贵啊,好,咱不带上小方,光带上我,带上我老容……”
    “滚你个狗日的老容,老贵!带我小方,带我小方啊,我可是事事都听你的啊,呜呜……我不想死啊……”
    “锵锵锵!”
    “别,别杀我,别……啊!”噗嗤一刀。
    “老贵,你快替我求求二郎神啊,我真不想死啊,我……啊!”噗嗤,一刀。
    “来吧。”老贵挺了挺胸,一脸坦然,爹,娘,媳妇,我方贵来见你们了。
    噗嗤……一刀。
    “哥,这汉奸中……也有些身不由己的。”
    “……是啊,这狗日的世道,这狗日的,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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