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罚分明最要紧。”沐昂点点头说道。除了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追求公平,只要处事公平,比苏党法王更加公平,将领们大多会对朱楩心生好感。
    “还要直接奖赏将士,而非通过苏党法王。”沐昂又道。直接奖赏阿洪国的将士,他们会更承朱楩的情。这一招十分有用,朱楩十多年前带兵南下攻打阿瓦国,就直接赏赐各土司的将领,土司本人也不好阻止,后来几次征召土司派兵打的小仗也都对立功的土司将领厚赏。虽然不至于因为厚重的赏赐,这些将领就愿意为朱楩肝脑涂地,但他们对于现在的日子也非常满意,绝对不会支持自家土司对朱楩不恭,在朱楩征兵征粮的时候也更愿意配合,使得岷藩大大加强了对各土司的控制;打败几个反叛的部族后,将土地与子民都纳入藩国直辖也没有引起各土司的疑惧。这次前来孟加拉打仗,一开始还罢了,朱楩第二次征召时因要他们出动的人太多,许多土司都不大情愿,朱楩就发动亲近岷藩的人劝说土司,最终使得他们愿意按照朱楩的命令出兵。
    他们又商议了一会儿如何控制阿洪国,午休时间已经结束,沐昂忙从马车上下来,命各个将领收拢将士,按照次序依序继续南下赶往巴布纳城。
    待全军启程南下后,坐在马车上的朱楩就翻开《西域记略》看了起来。马车旁骑马的侍卫见此说道:“殿下,您中午也并未休息,与沐将军谈事,现下应当休息一会儿。”
    “这如何休息的了?”朱楩道。他乘坐的马车用了从汉州大陆传回来的橡胶做轮胎,又应用了非常原始的减震装置,比一般马车颠簸劲小得多,如果在城内的大路上,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可他们现下在野外的土路上,还是没人整修、被人生踩出来的路,高低不平,朱楩现下又不是特别困,当然睡不着。
    “何况明日就要赶到巴布纳城下,孤也要筹谋一番明日如何攻打城池,也没空休息。”他又道。说完这句话,又听了一句马屁后,朱楩低下头继续看书。
    “唔,天方教徒每日要祈祷五次,可利用这一点,在他们祈祷之时出兵偷袭?这一点我可用不了。既然已经有人偷袭我军,那巴布纳城的守兵早已知晓我军即将赶到、攻城,可没法偷袭他们。天方教徒总不至于就连敌军打上城头了,还非要跪地祈祷吧?那西域的天方教徒早就被尚炳杀光了。”
    “可趁他们的要紧节日偷袭?天方教徒真是奇怪,竟然有一个节日,从早上太阳升起一直到晚上太阳落下都不能吃东西。朝廷官员、将领与有钱的富商、地主也就罢了,在家饿一天也没什么,反而可以去去油水;可普通百姓饿一天的肚子,根本没法干活,岂不是要少一日的收成?尤其天方教徒的历法还是纯阴历,不仅一年只有三百五十多天,闰月也只多一日,使得每年的这个节日季节都不一样,万一正好赶上春耕时节,一整天饿肚子干不了活,一年的收成都要耽误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算算历法,离着天方教徒的这个节日还有三个多月,这我也利用不上。”
    “天方教徒不吃猪肉,可用猪肉或猪油羞辱他们,使得敌军将领丧失理智?这一条倒是可以尝试一番,但大军行进,猪可跟不上行军,只能驱赶牛羊作为肉食,巴布纳城作为天方教徒统治的城池,也定然找不到猪,现下也用不上。不过可以传信回去,让他们运几头猪过来。这次用不上,下次攻城还可以再尝试。”
    “……”
    朱楩一连看了好几章,发现尚炳用的计策要么他现在用不上,要么缺乏施展的手段,还是用不上,顿时有些失望,想放下这本书。但用手拈了拈剩下的内容,觉得也没几页了,还是都看完的好,也就继续看下去。
    他又翻了几页,忽然见到有一页写得印度的天方教徒,顿时又集中起注意力,继续看下去。他只见上面写道:“……不知为何,印度原本的人打仗极弱,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有许多来自天方、波斯或西域的人南下攻打印度,而且多半能够在印度站稳脚跟,夺取一块土地建国。不仅如此,这些来到印度的外人,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虽然也征召当地人当兵,但多是作为辅兵,万万不能倚为国之干城,精锐之兵仍然是从波斯或西域招募,要么招募成年男子,要么购买年纪幼小的孩子回来,组建童子军,慢慢培养。印度本地人较黑,与南洋土著类似,而且长相与天方、西域等地的人也有所差别,这样长相迥异之人统治印度,印度当地的百姓竟然甘愿被统治,我一直觉得十分怪异。”
    写到这里,尚炳这段话并没有写完,可朱楩却慢慢放下书,抬起头看向道路两旁。他前几日走的路在阿洪国到孟加拉国的中间,人烟较少,树林多些;这里已是孟加拉国最繁荣的几处地方,道路两旁并无树木,只有成片的田地或池塘。但朱楩却仿佛见到了树林一般,喃喃说道:“我与沐昂均猜测之所以前几日有敌军骚扰,可今日并无,猜测是因为道路两旁不再有树木,他们想要掩藏十分困难。这话确实说得通,可应当还有别的缘故。”
    朱楩坐在马车上,向外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说道:“臣见过殿下。”
    “盛将军。”朱楩也回礼。
    “臣冒昧询问,殿下在想何事?可是在担忧明日攻打巴布纳城不顺利?”盛庸问道。他见朱楩将脑袋伸在马车窗户旁看了好一会儿了,不由得上前询问。当然,他的目的并不是与朱楩谈论明日如何攻城,而是想要劝说朱楩坐回车里,不要把脑袋放在窗户旁。虽然道路两旁没有树林了,想要偷袭大军绝不可能。但或许有几个人手持弓弩想要刺杀明军大将,朱楩脑袋放在窗户旁有危险。只是这么直白的与朱楩说可不好,所以盛勇先挑起一个别的话题,再劝说他将脑袋放回去。
    “孤确实是在担忧明日攻打巴布纳城不顺利,但并非是因为现下的缘故。”朱楩说道:“孤适才看秦王从西北派人送来的一本书,发现里面写到,印度的天方教徒国家都从天方或大食招募将士作为精锐之师;蓝将军的来信似乎也说过,德里苏丹国、孟加拉国等国的主力人马也都比较白,不像是印度本地人。”
    “这有何不妥之处?”
    “盛将军,你可还记得,前几日偷袭大军的敌军,长得黑不黑?”
    “比大明百姓黑一点,与南洋的土人差不多。殿下是说,”盛庸忽然反应过来:“与大明作对的几个国家都是由天方教徒统治,麾下的精锐主力应当是比较白的人,而非印度当地人。”
    “可他们既然知晓了殿下带大军南下,为延缓大军南下的步伐,即使派出许多当地人做炮灰,也应当有精锐压阵。可前几日一直没有发现任何长得白的人。所以敌军派出这些人来骚扰我军,十分可疑。”
    “盛将军说的不错。”朱楩道:“若是为了拖延,应当派出精锐压阵,驱赶由当地人组成之兵,而不是全部由当地人打仗。”
    “莫非敌军有诈?可这‘诈’在何处?”盛庸缓缓说道:“不论如何,偷袭都能让我军知晓南下之事已经被敌军发觉,加快行军步伐。这样做有何用处?”
    “可我军不仅并未加快行军,反而慢了些。”
    “这是因为殿下在军中,此时让殿下带兵留下反而更加不安全,所以减缓了行军速度,可敌军并不知晓殿下在军……”
    “你如何能够确定敌军并不知晓孤不在军中?”
    “殿下是说,敌军因得知了殿下在军中,知晓偷袭会让我军放慢行军,所以派人偷袭。拖延我军南下?这也说的通。”
    “这自然说的通。可孤总觉得,没这么简单。或许……”朱楩又要说出自己的猜测。
    可就在此时,忽然又行军最前一名的小兵骑马飞快来到朱楩的马车旁,喘了口气行礼说道:“殿下,前方有敌军拦路。”
    “他们要与我军野战?”盛庸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先不说天方教徒在野战中到底能不能打败明军,从战略上来讲,此时北印度诸国应当是以守为主,等待明军犯下错误。既然以守为主,那么不论在野战中能不能打败明军,损失都会远远大于守城,这样做十分奇怪。”
    “沐将军如何吩咐的?”朱楩则马上问道。
    “沐将军也觉得有些奇怪,是以派出少许人马上前试探。”那铺兵说道。
    “快传孤的军令,放出探马二十里,探查左右两边!”朱楩沉默片刻,忽然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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