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能赶到巴布纳城下了。”沐昂坐在马车旁躲避着正午的太阳,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说道。
    “是啊,明日就能赶到巴布纳城下了。”朱楩也啃了一口干粮,语气中带着高兴之声说道。从头一次被敌军偷袭至今日,已经又过去了三日,每日白日都有敌军偷袭他们,虽然因明军防备比过去严了十倍损失不大,但因时刻要防着敌人偷袭,他们行军不得不慢下来,原本今日就应当抵达巴布纳城下,但因行军慢了明日才能赶到。
    “今日上午也没有人来偷袭咱们,大约是因咱们离着巴布纳城越来越近,再骚扰咱们也拖延不了多少时候,都赶回去防守城池了。”沐昂又道。
    “大约是如此。”朱楩也这样觉得,并且说道:“既然他们都赶回去了,行军是否可以快些?争取明日早些时候就能赶到巴布纳城下。”
    “不可!”沐昂还没来得及说话,盛庸先说道:“虽敌军多半都已撤回城中,但也并无十成把握,若是他们并未撤回,而是等待时机,等待我军行军加快露出破绽,岂不是正中了敌军下怀?”
    “殿下,此战还是以稳妥为先。”沐昂也说道。他倒不是担心军队再次被偷袭有所损失,在他看来若是能提前赶到城下,损失些兵马也可以。但他担心朱楩被人刺杀,所以护卫朱楩的那一队人马行军快不起来;这一队人马快不起来,整支军队也就只能慢行。
    “知道了。”朱楩沉闷地说了一句。他当然不愿意因为自己拖累全军,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危险;可这话说了沐昂和盛庸也不会听的,他只能自己生闷气。
    面对朱楩的态度,盛庸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吃饭;沐昂则放下碗筷,对朱楩说道:“殿下,您一身系整个藩国的安危,护卫殿下万万不能马虎了。而且若殿下真的受了伤,下官等就算此战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会被一笔抹去,由不得下官等人不慎重。”
    “况且,”劝慰过后,沐昂口风一变,又道:“何况行军慢些,殿下还可将秦王派人送来的《西域记略》都看完,岂不是好事?《西域记略》虽然描述的都是西域一带的天方教徒如何行兵打仗,可在印度咱们要对付的敌人也都是天方教徒,总有相似之处;况且据说印度的天方教徒都来自西域或波斯、大食等地,相似就更多了。殿下将这本书从头到尾看一遍,明日或后日指挥将士攻打巴布纳城岂不是更有把握?”
    “道理总在你那里,”听了他的劝说,朱楩心情好了一些,也能体谅沐昂等人的难处,笑着说道:“罢了,我就在马车上将这本书最后几个章节看完。尚炳也是,为何不早派人将这本书送来?非要等到我都从缅甸出发来到阿洪国了,这本书才送来。在阿洪国需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哪有空闲看这本书?”
    “秦王过去大约没想起来要把这本书送给殿下,直到得到陛下的旨意让他南下攻打印度,他才想起殿下已经领兵攻打印度了,匆匆派人将书送来。云南山高林密,又不靠海,书送来的也就慢些。”沐昂道。
    “说起尚炳,也不知现下他那边怎么样了。”朱楩说道:“他想要南下印度,首先要经过阿富汗。可据守阿富汗的沙哈鲁据说虽然比不上其父帖木儿,但也算是一代人杰,从伊吾兵败后不足十年,已经重新掌控了大半个阿富汗,又控制了波斯东部部分土地,与占据旁遮普赛义德几次交战都未落下风,赛义德只能派出重兵防守,不然早就夺取德里城了。”
    “尚炳虽然也善于带兵打仗,可未必比得上沙哈鲁。阿富汗的地形又十分复杂,若是不能一战击溃沙哈鲁主力之兵,想要南下来到印度可不容易。也不知尚炳这仗怎么打,会打成什么样子。若是我们在孟加拉都已经击溃了印度人,甚至已经北上夺取了德里,他仍然没能打进印度,可就有意思了。”朱楩一开始还在为尚炳担心,可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王无论如何也不至等到殿下之兵已经夺取德里还尚未打进印度,而且殿下您这也太幸灾乐祸了,让将士们听到可不好。”沐昂说道,不过也笑眯眯的并不严肃。虽然他们嘴上说着沙哈鲁不好对付,但从来不认为尚炳对付不了他,都觉得若是沙哈鲁死守阿富汗,虽然必定有一番苦战,可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会是尚炳。
    “算了,不说他们了,虽然从孟加拉至阿富汗不过几千里,快马几日便到,可现在这中间被印度人占着,阿富汗的消息传到孟加拉要从中原绕一个大圈,没有两个月传不过来,现下想也是白想。”朱楩与沐昂此时已经吃完了饭,将碗筷交给下人去洗,敞开马车的门坐在车上继续说话。
    他们又闲聊几句,这时一位身穿婆罗门教徒样式衣服,但却是一副东方人长相的人带着随从走到朱楩的马车旁,躬身与朱楩说了几句话,又行礼一番后退走。朱楩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问沐昂道:“沐昂,虽然与他们一同南下出兵,可我仍然觉得他们不可信。”他与沐昂关系很好,地位又相差不大,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说话就随便些。
    “殿下,他们绝不会叛变投靠敌军。”沐昂马上说道。
    “沐昂,我不是觉得他会叛变投靠敌军。大明势大,又派出这许多兵马攻打印度,除非惨败,不然投靠大明的番国不会轻易背叛。我是觉得他不会对大明忠心,之后想要驯服他这一国,将其纳入岷藩也十分困难。”
    他们正在说的这人就是位于布拉马普特拉河中游,大致统治着后世阿萨姆邦和阿鲁纳恰尔邦这块地方的国家,阿洪国的国君苏党法王。
    十多年以前,朱楩带兵攻打阿瓦国、占领大金沙河中游,自然惊动了原来与阿瓦国是邻居的阿洪国。阿洪国君苏党法王马上派出使者出使大明,向大明称臣。岷藩与阿洪国建立了联系。转眼间到了十多年后,建业十五年,朱楩接到允熥的旨意,要南下攻打孟加拉。从他的地盘攻打孟加拉当然不会和其他军队一样走海路,最近的道路,就是从阿瓦城向西,越过那加山脉,沿布拉马普特拉河南下。接到旨意后朱楩一面召集军队准备出兵,一面派兵与阿洪国联络让其答应军队国境,还按照允熥的旨意命他派兵一道南下攻打孟加拉。
    苏党法王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答应朱楩的要求。大明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强大了,任何国家都不愿意与它为敌,苏党法王当然也如此。当然,他也为朱楩是要施展假途灭虢之计做了准备。随后朱楩征召两万将士来到阿洪国,苏党法王又派了三千多人与他一道南下。可这时明军另外四军在达卡城失败,不得不后撤,朱楩得知这个消息后又返回藩国征召了数万大军来到阿洪国。苏党法王也不得不又多派了数千兵马,凑足一万人,又亲自带领这一万人跟随朱楩南下。
    阿洪国与孟加拉国关系极差,早在德里苏丹国还统治孟加拉时就多次交战,苏党法王绝不会带领国家投靠德里苏丹国或孟加拉国。但令朱楩担忧的是,阿洪国原本崇信佛教,可从苏党法王开始,国君又推崇婆罗门教。婆罗门教虽然是团结的对象,但从个人好恶来说,朱楩都很不愿意阿洪国的子民变得和婆罗门教徒一样。
    更重要的是,“阿洪国位于孟加拉与缅甸中间,等文垚统治了整个孟加拉地区这一国就夹在我与文垚之中。若是阿洪国的土地贫瘠,或者百姓都是印度人还罢了,可他们占据的土地肥沃,长相又与大明子民相近,当然不能让他被文垚所占,定要纳入岷藩。可若是他们都成了婆罗门教徒,我还如何能够轻易统治这一国?”朱楩说道。
    “殿下,此事还不急,现下还是先考虑打败印度诸国为主。”沐昂劝道。吞并阿洪国还不知要过去多少年,现在就琢磨干什么。
    “我总觉得,如果不尽快占了阿洪,这一国就会被他国所占。”朱楩道。
    “殿下,不会如此。大不了,等击破印度诸国,战事暂时停下后殿下马上向官家上折子,提出要吞并阿洪国。只要官家答应了,阿洪国就注定属于殿下,跑不了了。”沐昂又道。
    “你说的也是。”朱楩道:“而且现下我对这一国也并不熟悉,他们之前也没见过大明有多强大。等此战过后我熟悉了这一国,再让他们见识到大明之强,就开始缓慢推动吞并阿洪国,向官家上折子。”
    “等明日到了巴布纳城下,我也要亲眼阿洪国之兵打仗如何,奖励有功之臣,惩罚有过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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