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以芭要接唱时,陈更烈不唱了,他说:“你输了,我不陪你,回去好好陪你男人唱。”陈更烈说的这个男人是指翁竖民,显然,刘以芭不久前给逮进保密局看守所的事,陈更烈知道了。在他看来,一个几进几出保密局看守所的女人,肯定非奸即盗。
    “你怎么骂人呢?”刘以芭要耍泼。虽然她也知道陈更烈唱的姑娘歌是学来的,可她上了唱台,她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个弱势角色,她再唱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哼,我刚才就骂你了,你没听懂吗?你是专业歌手,唱成这样,你不觉得丢了你主子的脸吗?”陈更烈哈哈一笑,将话筒一拍,扬长而去,也不管我和翁竖民了。
    陈更烈的最后几句话是说给翁竖民听的,翁竖民大约听出什么了,站了起来说:“怎么就不唱了呢?”康龙笑了笑说:“是陈队长输了,怕下不了台,自己先走了。”
    在我面前,康龙不敢说陈更烈什么,此时刘以芭改唱流行歌,现场听众的热情不怎么样,翁竖民却听得津津有味似的,等刘以芭唱过了,翁竖民问是不是我请了陈更烈过来?我说陈更烈周末了,也好久没来红坎了,过红坎走走,碰上我了,请我吃饭,我请他听歌,谁知道他临时发了歌瘾,真上台唱了歌。
    翁竖民“哦”了一声,问我接下来是否还有私事?
    我说我要回一下我家博物馆,翁竖民问我家博物馆是否可以住人?我说当然可以了,我家最早就住在博物馆,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翁竖民一时客气起来,说那是我私人的地方,也这么晚了,就不去了,要我明天上午九点回站里开大会,并和我说了有什么人参加,是个重要会议之类。
    从南华夜总会出来,我先回南华酒店,让王瑛琦去找夜总会副总经理何木过来跟我说话,了解刘以芭的情况。何木告诉我,刘以芭是昨晚就来夜总会唱歌了,前阵子给逮走后一直也没有出现过。我担心刘以芭被翁竖民利用,要何木注意她在夜总会的活动,一旦有携带违禁物品的可疑之处,要马上告诉安密达的人,让他们出面处理。
    何木回夜总会后,我去我家博物馆,曹随红一家昨晚就从两阳迁过来了。我问她住得惯不惯?曹随红说有地方住着就不错了。我让她替我看着博物馆里剩下的藏品,她们一家四口住到我这里来,就是替我做这些事的。另外三人是借居,我家丫头戴小蝶负责对外事务。
    此时戴小蝶还在六六剧场没回,我让曹随红回房回避,用客厅的电话,拨打首长电话。
    工作汇报过后,我问钱梦琳如何了?首长说小钱在积极为她主人工作,还没到接她回家的时候。我接着对首长说了“张姑娘”周芬的故事,首长听后惊问道:“她真来自上海?”
    “是呀!如假包换,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就是我过去的同事周芳的胞姐。”
    “谢谢哈。”首长很开心地笑了两声。
    “谢我?”我愣了一下,心想如果周芬真是周芳的姐姐,应当是周芳谢我才对,因为我为她找到了她亲姐姐。我没想到我的上线——02号首长正是周芬、周芳姐妹早年就到北平读书、参加工作的大哥周楠。周楠和他的两个妹妹已经失散十几年了。
    “当然了,你不是找回胜勇的遗属了吗?你功不可没。二项工作嘛!已经结束了,你不必介怀的,要对面新形势,完成最后一个任务。”首长闭口不谈周芬、周芳就是他的两个妹妹,要我接着做好战时物资筹措工作。
    “好。”我挂下电话,首长刚才对我策反第7军却未能完成任务感到遗憾,但是他并没有否定我的工作,也没有说接下来会让中南局的同志接棒此项工作。我想即使由中南局的同志接棒,他也不会马上在电话里跟我说的,他只告诉我这个工作结束了。
    离开博物馆回西营前,我再次返回夜总会看翁竖民是否走了没有?翁竖民和康龙在我离开夜总会不久就走了。现在才十点,我想翁竖民是不会这么快就回西营的,于是转道中山二路和民权路。特侦处的人将民权路路口和坎头巷的两头堵了起来。显然,特侦处的两个科今晚要瓮中捉鳖,那些进民权路和坎头巷寻花问柳或吸大烟的人,肯定一个都跑不了。
    而今晚,我高雷地委工作组的会议是在桂平县召开的,因为有边纵的首长参加会议,市内自是不会有险情。我驱车回西营过夜,因为我明天上午要回站里开会。
    回到西营我家附近街,因为街面仅有两车道,一有行人和黄包车出入,我总是将车子开得很慢。如果家门口外大门无人,我总是停下,开了外大门,再转弯进入院内的。今晚,是什么人站在了我家的外大门外?是李香兰忘了拿钥匙吗?
    还有一个人,肯定不是李香兰和戴小蝶了,即使是朱薇,她自己有钥匙的,早就自己进去了,会是谁呢?我不敢开远灯直射外大门外的人影,歇了火,坐在车上观察其动静。
    过了一会,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在外大门转来转去的,我倒车回东风电影院,找公话亭拨了陈更烈家的电话。陈更烈早在九点就离开夜总会了,可他却也是刚回到家里,接到我电话,听了我所说。陈更烈说不会是特侦处的人,那肯定是杨夫人的相关人了。
    我其实也不想见杨夫人的相关人,我说从人影的身形上看,肯定是两个男的,陈更烈叫了一声:“照你这么说,也许是吕站长和他秘书哟!见不见,你自己决定吧?”
    “他们住海员俱乐部哪一间房你知道吗?”吕军忠来了一个星期了,李蕾蕾肯定知道住在哪间房,但是李蕾蕾家没有电话。我想通过电话,测试一下吕军忠是否在海员俱乐部休息?
    “哎呀!就是杨显助过去住的房间。”前些天,陈更烈跟吕军忠聊天,他介绍了我和我家的背景,从而透露了我家的住处——东堤一横路的一幢两层小白楼,很容易找到的。可是,陈更烈怕我怪他,他没有告诉我这个事。
    陈更烈说他要洗澡,匆匆挂了我电话,我拨了海员俱乐部杨显助过去住的房间,拨了两次都无人接听,显然,吕军忠不在海员俱乐部。他半夜找我干吗?
    我放下电话筒,开车去李蕾蕾的小家,她的小家就在我的小店楼上。李蕾蕾已经睡下了,进门后,我说我发现我家外大门有两个人,八成是吕军忠和他秘书。
    “他们守着等你回家?肯定是为了查问杨显助的案子了。”李蕾蕾说吕军忠这两、三天看了杨显助的案卷了,几次说一个站长就这么没了,相关证人全是翁竖民的人,很明显,杨显助有被谋杀之嫌,他想找我和小骆了解具体案情,却找不着我和小骆。
    “小骆在医院,吕军忠或许还不知道,他只能找我了。”上周末悄悄潜到高雷的易健华也找了我,他们是为了“宏计划”而来的。“宏计划”里的黄金那么多,够翁竖民组建一个加强团,潜进深山了,翁竖民想获取,却先被我截走了,我该让杨显助的案子成为死案。
    “青苔同志,你不能回家,明天开完会后,有事就在站里说。”李蕾蕾告诉我,高兰今天一早问过我是否回来了?说怎么不见我来站里,会不会在我家小店做自己的生意?其实就是想知道我的去向,怕我和吕军忠有私下往来。
    “嗯,那我回红坎了。”过十一点了,我得返回南华酒店。
    “你就过去了?”李蕾蕾衣衫单簿,女人的线条轮廓分明,她说:“我有一喜要告诉你。”
    “你有喜?乱说。”我不好意思地笑开了,李蕾蕾还是未婚青年呢,亲了我几次了。
    “哎呀!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我的入党申请,组织批准了,咱俩真成了同志了。”
    “是吗?恭喜你,红豆同志,你一向表现不错的,经受了组织的考验。”我和李蕾蕾击掌相庆,问:“是朱砂同志当你入党介绍人吧?”
    “是的,还有黑马同志,还要感谢你,青苔同志。”我刚入保密局工作不久,李蕾蕾就想策反我,变着戏法接近我,我们才有了私人感情。她甘冒危险,与老蔡一起营救黑马兄弟逃离保密局的刑讯室,几乎暴露了身份,是我事先意识到李蕾蕾“作案”嫌疑最大,给她打了掩护,才没有遭到翁竖民的追查。
    “咱俩是同志,何来谢字?我真心恭喜你,真的。”我转身要走。
    “不能抱抱吗?”李蕾蕾肯定也知道劳小雯随军换防了,我与劳小雯从此天各一方,其实我爱的是“白鸽”朱薇,“红豆”李蕾蕾曾经的小组领导。
    “嗯。”我伸手与李蕾蕾相握,“晚安,红豆同志。”
    回到红坎必胜路路口,我远远就看到了特侦处的人从民权路和坎头巷押了一伙人出来,有男有女,女的打扮妖艳,显然,她们是在民权路和坎头巷做皮肉生意的暗娼,特侦处居然真逮了她们,还有那些抽大烟的,当然也少不了嫖客。
    “看什么看?都让开。”关辉对围观的人呼呼喝喝的,一会,翁竖民也出来了,看到我车子,他走过来,拍了拍。我开了车门,往外瞧了瞧问:“专员,抓的什么人?”
    “坏人、还有有伤风化的。”翁竖民笑了笑问,“你怎么在车上?你不是早回你家博物馆了吗?”此时已快十二点了,我还在车上,那就是我十点离开夜总会时还有约了。
    “嗯,我刚才先回剧场那边了,那边的商家不想周日就撤走生意,要做到明天去,我不得不跟他们说说,回晚了,我家博物馆就在必胜路的。”
    “嘿,还是你好,两区都有家,回了。”翁竖民对身后的人招了一下手,上了他车子。
    翁竖民抓的人中会有那三个逃走的嫌疑人吗?其实他们当初看到的人不止三个“嫌疑人”,还包括了紫岩和另一个行动队队员。紫岩和另一个行动队队员都有公开身份,有固定住所,翁竖民查这些私娼,自然因为他摸到了“嫌疑人”其实全都来自省城之故,因为“作案”,他们不敢住酒店和旅馆,或者翁竖民全查了酒店和旅馆了。
    果然不出翁竖民所料,特侦处两个科的两个晚上的突击搜查,翁竖民逮到了两个嫌疑人,一个窝在西营的沙滩私娼家里,另一个藏在了红坎。
    一早开大会前,翁竖民先对大家公布了这个消息,陈更烈一时呆了眼,他没想到翁竖民会有收获。杨显助所涉的案子这么快就有了重大突破,我也没想到,更加庆幸自己昨晚没有回家,让吕军忠给“逮”着,与他私下见面,假如吕军忠也涉案,他也处于守势了。
    在会上,翁竖民隆重介绍了换防到高雷地区的62军军长李安达,副市长兼遂县县长戴鱼恩和新站长吕军忠,其他人等如安密达全部自我介绍。
    轮到带伤参加会议的罗逊时,罗逊坐着说:“不才罗逊,党通局高雷站站长。”
    “罗站长伤还没全好,请你先说说暴炸案的事,一会我再补充,完后你可以先回医院。”翁竖民很照顾罗逊了,趁罗逊还没出院,先出院的翁竖民亲率自己的人马,来了个开门红。
    罗逊清了清嗓门,说他前不久的一个晚上十一点接到电话举报,说有人在文登仔非法交易,他带了刘大个和一个小队去了,刚好翁竖民和特侦处一科也赶到了,他们只用几分钟就完成了包围,窝点内的交易人至少有六人,不排除他们就是交易双方。
    他们与对方交火仅仅五分钟,对方夺路而逃,他们以为这伙人会弃物而逃,所以当初的追赶并不坚决,等到他们进入窝点搜查时,窝点连续暴炸,窝点内的两间房和门外的厨房均安装了炸药和手雷,他和翁竖民都受了伤,经济案转刑案,他就知道这些。
    罗逊说过后,翁竖民问高兰是否记下了?高兰复述了一遍,翁竖民让人扶罗逊回医院。
    接着是关辉汇报追捕情况,一如他当初所说,并无新的发现,接下来是对酒店和旅店的全面排查和可疑窝点的搜查,直到昨晚结束,特侦处抓获了两个嫌疑人,嫌疑人还没招供,但是他们均是外地人,可见这个案子是个预谋已久的案子。
    “今天的会就让我听这些吗?翁专员,这是你们的事哟。”戴鱼恩不想听这些,因为这些事跟他的市长、县长的工作无关,他有权这么表述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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