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何师长没告诉你吗?哦,我差点忘了,何师长不在师部,那我找144师政训处主任黄河青,你是黄主任吗?”我盯着黄河青问。
    “废话,你刚才不是叫我黄主任了吗?我就是。”黄河青晃了一下神。
    我迅速趋近黄河青,小声对他说:“黄主任,我还是‘大小姐’的人,你可听清楚了?”黄河青的双重身份是如何暴露的?双春组的人几乎无人不知,可站里却从来没有谁提起过他的双重身份,我猜测要么是他本人拉大旗吓人,有意对双春组的人这么说,要么他确有双重身份,才一直不将保密局的人放在眼里,我这是假借老军统特务“大小姐”的威名吓他。
    “什么?你是‘大小姐’的人?”黄河青一听,嘀咕着倒退一步,慌忙中要拔枪,卫兵们立即再次拉起枪栓。
    “干什么?干什么?把枪放下。”我盯着黄河青,示意我身后的随行人员放下枪,轻轻一笑,对黄河青反客为主说,“黄主任,请吧!”黄河青刚才的表情告诉我,他听清楚我说的话了,我的身份是否一如我所说,我是“大小姐”的人,我相信他对此一定感兴趣的。
    十个潜伏人员,只有黄河青一人“暴露”,而第七军144师反而让他兼任军情处主任,太蹊跷了这事。在我看来,第七军不仅不欢迎保密局高雷站插手军中事务,同样不欢迎那些老军统一直潜伏在驻军当中,即使不敢开公叫板南京,但是只委虚职是可以做到的。
    黄河青不仅身处政训处要职,还兼任军情处主任,劳承武和王孚安对黄河青的双重身份一直都不知情吗?在李梅南提供给我的与他关系良好的军官当中没有黄河青这个人。我想他未必受控于保密局高雷站内的两大地头蛇陈更烈和张英杰。
    “进来吧!”黄河青虽然没有做出请的手势,但是他说话中气很足,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我往后对小骆挥了挥手,让他带其他人先回去,我和张力荣跟着黄河青进他办公室。
    黄河青让人给我和张力荣斟茶,询问我今天过来,是所为何事?怎么一进来就打枪?这可不好?我喝了一口茶,叉开三个手指头,对黄河青一笑说:“黄主任,这事情不是有点紧急吗?一、我今天来是为了见见何师长,当然也是为了见黄主任你了。二嘛!保密局赵铭、赵主任现在尤如丧家之犬,你知道吗?这第三嘛!”
    我咳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张力荣说:“张组长,有件事,我得跟黄主任一人说叨说叨。”
    张力荣听后喝了一口茶,退出黄河青办公室,黄河青急问:“出什么事了?”
    黄河青似乎确认我就是“大小姐”的人了,因为我支开了张力荣。
    我掏手包里的一份纪富有找人代写的揭发潜伏人员汇报材料递给黄河青说:“黄主任,你先看看这个。”材料所写,是揭发三个身份不明的人在双春地区的驻军中为所欲为,极可能暗中勾结保密局高雷站的某人,出卖第七军144师给高雷地下党。
    如果黄河青一个中校政训处主任同时还受命于张英杰或陈更烈,那么他肯定会将这份材料打回给我转交站里的某人处理,如果他对此很紧张,询问这个揭发从何而来,那他极可能就是早前潜伏在第七军驻军中的老军统,并不受命于张英杰或陈更烈,他只不过借助了保密局高雷站的站内矛盾,力拒双春组的情报人员介入对144师的监督而己。
    看过揭发材料,黄河青探过脑袋问道:“兄弟,这材料哪来的?张组长看过吗?”
    “我昨晚才到双春,就有人往我住的招待所送上了这个材料,我一看,吓了我一跳,哪敢给自己的下属张组长看呢?我先是想到了你,就算是我送给王师长的见面礼吧!”如果黄河青仅仅是政训处主任,我想他会将这份揭发材料交给何孚安的,如果他不交,那么纪富有揭发的那三个潜伏人员必定归他本人直管了。
    “张组长是你下属?”黄河青再次探过脑袋问,“敢问你尊姓大名?”
    “小姓宋,大名宋纪,过去在保密局只是个小副官,这不,前阵子破了个小案,给提了个情报科长,给踢到下面来了。”杨显助借助我和关辉,在内站大刀阔斧地分了张英杰和陈更烈的权力,怎奈张、陈两人根深蒂固,在下面的组里也各自有人,再加上过去的老军统们受到二厅直管,驻军中遍布南京高层毛、郑两派人马。
    层级稍低的军官一旦发动战前起义集会,马上就遭到明暗两面监督特务的告密。杨英豪和林团副他们过去就是被黄河青这些老特务出卖的。我估计这一拔特务至少有二十人不等。黄河青极可能是其中一个小头目,不然,他是不可能知道老特务中有个“大小姐”的。
    “原来是宋科长,李谋参长的外甥,对吧?”黄河青立马给我作揖道,“黄某失敬了。”
    “没事、没事。”我稍停一下说,“那这份材料,我就交给你们144师政训处处理了,但是,既然有人给暗中给我递了这个,外面还是有人知道这事的,你可得抓紧时间跟何师长汇报了,我嘛!我这次下来,只是想知道下面的这些人是否整天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没事的话,我明、后天就回去了。”
    “明、后天就回去了?”黄河青想了想说,“何师长明天上午才回到双春,你一定得等等他,要不,今晚兄弟我请你吃个便饭?”不等我回话,黄河青叫了门外的下属说:“来人。”
    一会进来一个下属,黄河青吩咐他准备酒菜,我说:“黄主任,张组长跟着我呢。”
    “一起请了,不过,得等一会。刚才你说赵铭、赵主任他怎么了?”黄河青补了一句说,“他怎么就成了丧家之犬?”显然,黄河青对赵铭事涉陈宏略被杀案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清了清嗓门,跟黄河青介绍说:“是这样的,前阵子,我们站翁前站长不是从双春将共党头子陈宏略给逮回高雷了吗?翁前站长一心招安陈宏略,想多逮几条大鱼,结果让日谍给先干了,还给嫁了祸,上周回南京去了。这赵主任嘛!只有他知道陈宏略住处,有泄密之嫌,给内部调查了。”
    “给内部调查了?内部调查至于这样吗?真是岂有此理。”黄河青一怒为赵铭,可见,他跟赵铭至少是曾经认识,我估得没错,赵铭在张英杰的严密监视和围捕之下,居然一直安然无恙,他未必不被老军统们保护的。
    “呃,后面的情况,赵主任是否还涉及到别的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想黄河青是不可能过问赵铭的生死的,但是他可以通过他的管道向上级汇报赵铭的情况。
    “你们保密局,诶,这事不说你们了。”黄河青站起来,停了一下问:“刚才你说你是‘大小姐’的人?宋科长,你是什么时候到保密局工作的?”
    “两个多月以前。”我抬眼看着黄河青。
    “你才到保密局两个多月?”黄河青又想拔枪。
    我笑了笑说:“黄主任,瞧你,拔什么枪?当年我在上海,可是帮助过军统破过案的,不然,我这个在汪伪崇明法院工作过的小书记员可得当汉奸给毙了,还用得着你掏枪?”
    “是吗?宋科长,刚才让你见笑了。”黄河青对我狡黯一笑,掩护着他的老军统身份。
    如果我没有猜错,黄河青和被纪富有揭发的那些潜伏人员正是军统改换门庭为保密局之前,就安排到各地驻军中去潜伏的。所以,他们既不逮属于保密高雷站的谁管理,也不属于唐纵的交警总队,而是暗中归了南京国防部二厅直管。
    “嘿,这事要是换成我,我也会这样。”二厅暗藏的这些老特务队伍,我无意中踏了一边脚进去了。黄河青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保密局的人无非就张、陈两人拉人站队,杨显助就光杆站长一个,不然,他也不会放心让我下来了。
    现在,我的对手是二厅暗藏在军队中的这些老特务。
    “那你现在能见到‘大小姐’吗?”黄河青果然这么问我。这不等于承认他就是那些老军统之一了吗?黄河青在探我的底细呢?还是有意露出底牌?我一时情急,假借“大小姐”之名,有些匆促了。
    “哎唷,要是过去,我还真见过‘大小姐’,请她转递情报,但是现在,她现在是何等身份?我好久没有她消息了。”我想就算“大小姐”白鸽不再到高雷执行任务,她在二厅那里也是挂了号的,必须以她之名,碰一碰这些老特务。
    “是吗?哎呀!我发现呀!你们保密局的人都挺会装腔作势的,当然,我不是说宋科长你。我搞政训和军情工作这些年,其实也跟你们保密局学了不少,你知道吗?我一说我是张副站长的人,没人不怕我的。哈、哈、哈。”
    “黄主任,刚才我也是一时情急呀!张副站长在这里有人,陈处长不也有人?我一个新兵,也就过去在上海那么一点老底,我不兜出来,我怕自己在下属面前丢了脸呀!”黄河青此时还在掩盖自己的真正身份,迟了。而我,也极可能遭到黄河青和老军统们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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