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日特高雷小组给香港小组回任何一个电文都是有其意图的。这至少证明,日特蓝鱼档案小组成员还没有完成集结。一旦他们集结完毕,他们是不会再发这种明码电文的。
    张英杰将电文递给我看时,关辉也凑过头来看。
    电文诗云:“日夜望郎郎不归,高高树上果熟齐。人家有夫爬树摘,我夫外出果落泥。日夜盼郎郎不归,水田稻谷已熟齐。人家有夫帮手割,我夫外出自己为。日夜盼郎郎不归,割开禾来田要犁。人家有夫赶牛驶,我家唯有把锄挥。日夜望郎郎不归,五更三点公鸡啼。人家出入成双对,我家话向谁人提。百里寻夫到天光,又到徐闻与海康(地名)。走尽花街和柳巷,谁知夫在鸡婆床。二八鸡婆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装成一身娇体态,扮做一副假心肠。迎来送往知多少,惯作相思泪两行。一生悲欢恨怨间,劝郎戒嫖把家还。一觉扬州梦应醒,为妻待郎情无限。”
    “宋副官,我都看完了,你还要看吗?”先看过电文诗的关辉问我说,“什么意思嘛?”
    “是呀!宋副官。这诗是什么意思?”高兰说完笑开了。
    这是一首艳谜诗,但高兰只看懂了诗歌内容,却不明日特的用意。
    我弹了弹电文破译件说:“这是一首歌行体诗,叫《高凉村妇盼郎归情歌》,诗歌写出了妻子盼夫心切之情,也写出了这位妇人的悲惨遭遇。她一厢情愿,又遇人不淑,其情其境令人叹息。但是,日特不是让我们欣赏这首诗,而是向他们的同伙吹响了集结号。”
    “这明明就是一首艳情诗,怎么就是他们吹响集结号?”关辉瞪大了双眼。
    “是呀!宋副官,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说来听听。”张英杰要我给他们解释、解释。
    “这首诗不短,日特居然全文照发了,而不是摘取某一句,他们这是为了迷惑我们呀!我的看法嘛!我认为诗中只有一句具有实际意义。”在我看来,将密电谜面藏在这么长的诗中,只有一定水准的文化人才能完成。
    “那是哪一句?是不是‘二八鸡婆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关辉兴趣勃勃的问。
    “当然不是这一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日特高雷小组用‘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这一句,给香港小组出了一个谜面,不是有心人,是看不出意思的。”
    张英杰双眼一亮,急问道:“那谜底呢,你猜出来了?”
    “当然了。”我忍不住笑了,心想日特好狡猾,居然将他们的集结地藏在了一句诗中。
    高兰也急问道:“宋副官,这谜底究竟是什么嘛?”
    “高科长,你不要急嘛!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点伤你们女同胞的自尊哟!因为这一句诗中的‘千人’、‘ 万客’是特指‘鸡婆’和‘票客’交媾的数量之多,对吧?但日特的重点意思是‘交易’,而不是男女器官‘交媾’。如果我们仅仅理解为男女‘交媾’量大,谜底就很难猜对了。从‘一双玉臂’到‘千人枕’,再从‘半点朱唇’到‘万客尝’,这谜底就是‘成交量大’呀!想明白没有?”我一口气解开谜面,亮出谜底。
    “哼,他们成交量大关我们什么事?”关辉还是没听明白,又笑开了。
    一向严肃的张英杰嘿嘿笑了两声说:“宋副官,我听明白了,接下来,他们会怎么样?”
    我将电文破译件递还给张英杰说:“我认为,日特高雷小组这个回电是告诉香港小组,他们登陆高雷后,必须先到‘成交量大’的地方集结。其实,这次集结,他们已经有人先打前站了。关科长,你知道是在哪里了吗?”我继而问关辉。
    “这个很清楚了呀!不是海员俱乐部,就是红坎的南华酒店。”关辉接口道。
    住过海员俱乐部的那个可疑人前天下午回香港去了,住进南华酒店的那个可疑人却一直在南华酒店花天酒地。高柳说这个人一直也没有离开酒店,但我相信,这个人肯定去过南华酒店旁边的股票交易所了。明天股票交易收市之前的时间,正是日特两个小组成员集结之期。
    “我看未必。”张英杰说完,让高兰先回电讯科。
    高兰走后,张英杰说日特香港小组的那三个人一直被盯着,日特高雷小组却给香港小组发出这么一个电文,这会不会是他们射东击西的戏码?
    我说:“那三个人,已经有一个回香港去了,他也许是日特派过来误导我们的,另外两个,一个在康县斗歌姑娘,我坚持听了两个晚上的戏,还没发现他有重大嫌疑,但他会唱姑娘歌,也许只是一个被日特买通的人,如果这个判断成立,那么他接下来,肯定会到高雷集结的,我已经让王组长盯着他了。所以,真正的日特香港小组,最快会在明天上午到达。”
    “明天到达?那我们不得暂停审讯那个女人?专门侍候这帮小鬼子了?”关辉这么说,也等于说他昨晚审过罗理珠了,只因罗理珠还没有招供出有价值的情报,必须接着审。
    “呃,小鬼子来势汹汹,我们得以百倍精神应付,但是那个女人也要加快审理,关科长,你马上组织几个人再审,小鬼子的事,我跟宋副官再斟酌、斟酌,你下午再过来一下。”我没有说出日特将在何处集结,但张英杰听出来了,他支开了高兰,这会又支开了关辉,他将日特的实际集结地的知情人,控制在了我和他之间。
    关辉离开后,张英杰征询我的侦案意见。
    我问他这两天全部看过日特蓝鱼档案的背景资料没有?
    张英杰说他看了大半了,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还说翁竖民借此案带了六个武汉站的人过来,一旦证实日特蓝鱼档案的价值没那么大,他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但是,张副站长,从先前的日特派遣小组实力上看,这个档案的价值大小,肯定会超出我们的想象的。另外,日特香港小组上周末先是派了一个假的小组过来试探我们,然后只招回其中一个人,留下了两个接应,他们肯定会在我们高雷集结的,这就足以证明这个放在高雷的档案对他们的重要性了,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不相信张英杰不连夜看这个档案的背景资料,更不相信张英杰就没有借此案侦查,挤走翁竖民和杨显助的想法。
    张英杰听后,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到办公桌边坐下说:“既然这样,翁站长过去好象只让你们盯着那个假的香港小组,他其实连这个档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都还不清楚呀!怎么就说得价值连城,非破此案不可?你见过它是个什么东西吗?”
    “我没见过,我相信翁站长也没见过,所以才非破此案不可。”张英杰说自己还没看完全部背景资料,他这么说,其实是套我的话,看我是否知道了什么,却没有跟他说。
    张英杰一笑说:“你说得是,大家都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那就先执行老板的命令,先破了它再说。不过,翁站长过去的工作到了哪一步了呢?这个事你得跟我说说呀!”
    都说张英杰深藏不露,果然名不虚传。
    我重申了我过去和翁竖民定下的侦案思路,希望张英杰也按这个思路走。就是日特的一切行为,我们先不要正面追查,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但是日特的蓝鱼档案护送小组就要在高雷会合了,保密局高雷站是要作出相关反应的。
    “按翁站长的意思,我们得放长线,才能知道日特的蓝鱼档案是个什么东西呀!我们一反应,他们不就知道我们在追查了?”
    “其实,日特早就知道我们在追查此案了,但是他们的香港和高雷小组一直都还没露头,我们是的确没有方向的,所以,我们得以调查走私烟膏为借口,搅和他们的这次集结,而无需抓捕他们。我们的最终目的是通过他们的接头活动,发现其蓝鱼档案所在,在他们获取蓝鱼档案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我再次重述翁竖民过去的思路,看张英杰会不会修正。
    “嗯,计是好计,不过,翁站长不能跟我们并肩战斗,有点可惜了。”张英杰明明就摆不得翁竖民从此离开高雷,却装出一副惺惺相惜的姿态,也只有他才在我面前演戏。
    “可惜什么哟?站长又没被革职,只是给暂停了工作,再说了,他早前定下的侦案思路,我们不正在执行吗?这事要是办好了,站长还不得依重张副站长你?”我意思是说翁竖民给暂停工作,现在的这个案子的主侦人换成了他和我,而不是我和陈更烈了。
    张英杰故做谦虚地说:“翁站长依重我?要不是陈宏略被暗杀,这个案子能轮到我督办吗?我呀!即使是今天,也还得看杨助理的脸色。我就是个副手的命,是替别人抹屁股的。”
    “张副站长,你太谦虚了,这个案子非你莫属,明天的事也非你莫属。”陈更烈的背后有陈学淡的家族势力,张英杰做为保密局高雷站的另一本土派,我相信他跟走私集团是有利益勾连的,就看他明天如何布置人手,如何搅日特两个小组的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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