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捧着茶盏想了一会儿,面上真正浮出疲倦,摆手道:“你是家里的女主人,都由你来操持,我是再不能像从前那般伤神了。”
    老太太起身朝内屋走去,沈清梅急忙先起身扶着老太太进内堂。
    沈清梅回了春辉院不到两个时辰,季兰芝又来拜访,五郎规规矩矩地叫了姑母,就央着青玉带他去海棠院里去疯。
    沈清梅捏着季飞云的小脸蛋儿:“你这会儿去,可是还要在那边用饭?”
    季飞云年纪太小,听不懂,以为沈清梅是留他在那边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跟大姐姐吃。”
    沈清梅被逗得咯咯笑:“那你早些回来,你爹罚你功课我可不管。”
    季飞云嘟了嘟嘴:“我做了功课...爹...不...罚。”
    季兰芝问:“你喜欢大姐姐?”
    季飞云十分诚恳地点头。
    季兰芝摸出一串小绣球给季飞云说:“给咱们的小五郎。”
    季飞云乖乖地接过绣球球,又乖巴巴地道谢,季兰芝就逗他:“那大姐姐跟姑母回长安,让她给你拿好玩的好不好?”
    季飞云不知道长安是哪里,只模模糊糊听人提起过,是个很远很远的地儿,想起香喷喷的大姐姐要走去那样远的地方,他就不乐意了,瘪嘴就闹腾:“不要!”
    眼见要逗哭了,沈清梅急忙叫人把季飞云抱去海棠院子里。
    沈清梅和季兰芝坐了一会儿,季兰芝解下腰间的香囊递过去:“瞧瞧,这是海棠送的,练了一个月能有这样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呢,连我也挑不出一丝儿错处。”
    沈清梅拿着那香囊细细看着,针脚密实,虽不是顶级的,但她这么段时日能绣出这样的花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季兰芝从婢女手里接过一条细长的匣子递给沈清梅:“春华不过提了一提香,她就给咱们送了香囊,她这样机灵,跟咱们母女又亲近,就该嫁到长安去跟我们作伴。”
    匣子一亮开,里面是一串拇指大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约摸二十来颗,在女人家的物件里也是价值不菲的。
    沈清梅嘴角挑了挑,将匣子轻轻合上,连接也没接:“她哪里就真的那么懂事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怕她丢脸,去提醒了的,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阿家在那儿拦着呢,同是为人子媳,你该明白,这再逆着,也逆不过夫君的母亲去。”
    季兰芝契而不舍:“阿娘她年纪大了,有些事儿想不明白,你得劝着。”
    沈清梅摆手道:“她年纪大了却不糊涂,也不瞒你,这家里的账本子,每到年底,我也给她过目,那可是胆战心惊,怕出一丝儿错,想我离家远,撑腰板儿也是靠着生了五郎这么个男娃,哪里敢出什么错。”
    这厢是说得可怜可哀的,季兰芝何尝不知道她这是鬼扯,坐在那儿凝着气,一言不发。
    沈清梅停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其他人也就罢了,我做了这个主就是,可海棠是真不行。”
    “其他人?”季兰芝终于回过味来,瞧了沈清梅一眼,亦是想到了那个庶女,可那个庶女是真的拿不出手,何雨亭那种人会要个庶女?
    她嘴角一拉,又摆出冷淡高傲的神色:“那就罢了。”将细条匣子朝婢女怀里一塞:“咱们就先告辞了。”
    第13章 哎呀碎了
    季映兰回了横月院,自是少不得一番悲伤难过,倚在榻上捂着帕子,伤伤心心哭了好一会儿,把高高兴兴赶回来的郑月吓了一大跳。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才弄明白了季映兰受的委屈,这关系人生大事的委屈确实比前些日子那些小打小闹要重大得多。
    郑月捧着季映兰窄窄的脸蛋儿,咬了咬牙:“娘子别怕,奴就算是不要这条命,也要给你挣一个前程。”
    她生了女儿都没抬上分位,现在还是个没名分的奴婢,能给自己挣什么前程?季映兰越想越无助,眼泪豆子似的滚了出来:“我再去讨好大姐和母亲,他们总是要看些情分的。”想着又委屈住了:“她季海棠哪点像个高门贵女了,姑母他们明知道她赛马打球不成体统,还要帮着说话儿!”
    郑月看自己的生生女儿受了委屈还得找上门去让人敲打,心疼得厉害,搂了搂季映兰说:“说到底都是嫡庶有别,让人瞧不起...奴是个婢子,可你不同,你流着阿郎的血,没道理让你吃这些苦。”
    季映兰不再说话,举着帕子拭泪,季嘉文当她是女儿又如何?她连个正经母亲也没有,府里的下人也能说她的闲话,闹得她一个娘儿们一点子脸也没有。
    郑月眼中闪过一丝狠唳:“你且放心,奴会替你安排妥当。”
    这头季飞云去了海棠院里,就死命缠着季海棠,抱了抱了又要赖在榻上睡,闹得季海棠是哭笑不得,最后一巴掌拍在季飞云屁股上,打得季飞云跳了一跳,对她龇牙。
    “你今儿怎么癞皮狗似的?”海棠问。
    季飞云听不懂她的生词,又怕惹了她生气,她就跑去长安了,抱着她的手臂可怜兮兮喊着:“阿姐,你别跟姑母去。”
    原是这么个事,季海棠捏着季飞云的脸:“姑母和你说什么了?”
    季飞云又开始瘪嘴:“说你去长安。”想了想,又急忙说:“你别去,可远了,没有五郎陪你,你会哭的。”
    季海棠着实让他逗笑了,伸手抱着他,笑呵呵哄道:“不去,不去,阿姐不去。”
    青玉看着也好笑,拿着帕子去擦季飞云汗津津的脸:“这可放心了。”
    季飞云咧嘴笑,抱着季海棠的耳朵悄悄说:“你要乖,哪也不去,我给你拿糕点。”
    “好你个季飞云,你跑我这里蹭晚食,还敢说这个话。”季海棠佯装跟他计较。
    季飞云磕磕巴巴一笑,哧溜一声溜下榻,朝她内房里蹿,清音急忙追了过去,留下青玉和海棠两人。
    海棠递了滥桃浆给青玉,青玉哪敢受,急忙推了推,道不敢。
    海棠道:“无妨,你是母亲身边的人,不用拘这些虚礼。”
    青玉这才勉强端了桃浆解渴,喝罢又将盏放在一旁,启口道:“何夫人是铁了心想让您嫁过去,不过您不必忧心这个,夫人定然不会应下。”
    海棠淡淡一笑,仿佛毫不在意:“这我倒不必担忧,母亲一向稳妥,不会害我。”
    她倒不是要从青玉这儿打听这些,只是她交好沈清梅,善待青玉总是没错,若是有什事儿,青玉总能帮着她念叨些好话,或是给她提个醒儿。
    青玉这才是第一次见到大娘转性子似的待人好,颇有些动容,跟着就夸:“这是自然,您同夫人亲近,怎么会出那些幺蛾子呢?”
    海棠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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