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瑛参奏其口出怨言、心怀异图后,早被夺爵的盛庸就不得不自杀了。
    当天,得知这消息,所有靖难功臣都放了鞭炮。
    虽然他们认同人死债消的规矩,但盛庸这人在两军对阵时却先将战俘(诸将的袍泽)披面抉目,刳其心腹,来想借此来恐吓当时的靖难军。
    吓没有吓退,靖难诸将不知道。但诸位将领知道自从看到盛庸酷刑虐杀自己的袍泽后,自己与自己的那些部下都变得死战不降了。
    诸将认为让盛庸死的如此痛快,有些便宜他了。只是他们现在也只能通过鸣放鞭炮的方式,来泄这未了之恨。
    张母与张辅三位姨娘得知盛庸自杀后,也很少再去佛堂。毕竟她们当时之所以去佛堂,一是为找个寄托;二是督促儿女们要牢记父亲的大仇。
    无论出自什么原因,张家这些后辈是很乐于见到长辈一扫过去的愁眉不展。
    这天,又有了身孕的张丽璇带着五岁大的儿子回到了娘家。向来爱热闹的的张母见此,并令下人将她的二儿媳与其他女儿也叫来,并让她们带着儿女一起来家里热闹热闹。
    张丽璇在花园晒太阳的时候,见她二姑子向她走过来时候显得有些小心,待朱玉馨坐到她旁边时,张丽璇柔声地对朱玉馨说:“馨姐也怀上了”?
    朱玉馨微笑地点了点头,轻声地回道:“前些日子我就有些反应,昨晚据太医说是喜脉”。
    发现馨儿姐脸上有些担心,张丽璇先一脸认真地看着二嫂的肚子,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二嫂,我刚才对比了一下,发现我怀上瞻基时肚子有跟你一样”。
    朱玉馨闻此,一脸欣喜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她回道:“希望这次能用上父皇的赐名吧”。
    张丽璇有些语塞,她知道陛下在二嫂怀着她长女时曾说:“若是男孩,就叫张忠”。再加上二嫂连生两个女孩,以至于家里出了不少怪话,这让二嫂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有压力的。
    其实不仅二公主,就连她刚回京师时都是很有压力,毕竟按道理来说朱高炽现在不应该再被称为世子。不过由于丈夫军功卓著,张丽璇才不至于向娘家求助。
    毕竟娘家之人,在军中掌握兵权。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与丈夫一起得知自己的二叔子因储君之位居然去找二哥。身为世子妃的张丽璇,当时就见世子朱高炽笑了。
    朱高炽笑着对张丽璇说:“我这二弟真是对政治一无所知,我与文弼根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朱高炽停了停,又道:“若是三弟的话,他就根本不会去找文弼”。
    说完,朱高炽严令妻子不准要她娘家的兄长们去推荐他,朱高炽告诉妻子:‘若是你娘家去推荐我为太子,我们甚至可能立刻就面临灭顶之灾”。
    可能是担心妻子不明白而帮倒忙,朱高炽又补充地道:“面对着至高皇权,皇家有时根本没有父子可言”。
    听到丈夫这么说,张丽璇好几天都是心事重重,直到徐皇后有意无意地对她说:“那些朝廷命官与朝廷命妇都说,你父皇与我像极了当时的唐太宗与长孙皇后”。
    徐皇后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她的长媳,淡淡地道:“但你别信,起码你父皇与我知道只有嫡长子继位,我们其他儿子才能平安当他们的亲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你放宽心养胎就是“。
    张丽璇当时就放下大半个心了。婆婆当时能得那么强势的马皇后的信任与喜爱,就足以证明婆婆的智慧了。要知道五皇叔昔日就藩时,皇祖母由于不放心五皇叔与五皇婶,甚至在宫中派了一个妃子随他们去就藩。
    直到听到朱玉馨的刻意咳嗽声,才把神游太虚的张丽璇拉回到现实。
    是的,这一上午就这两姑嫂坐在这说话,她们的同辈一直都没有过来。也许这是因为这两姑嫂的身份中,有个“皇”字在里面。
    这天张辅一直没有回来,因为皇上又到军营去了。
    恭送陛下回宫后,看着漫天的繁星,诸将虽说不累,但由于皇上下达了整改的旨意,又不知道皇上明天是不是会来,诸将也就各自回帐去了。
    回到自己的帐内,张辅看到高士文、刘才、徐政、柳升、刘荣等也随着他尾随而入,就在众人酝酿怎么开口之时,柳升口随心至地道:“我不是怕累,这些天三大营一直合练,究竟为了什么”?
    张辅见众兄弟都看向自己,觉得应该交流一下,他并招呼众人席地而坐。待众人坐好后,张辅道:“我知道你们现在都累,但如果你们稍微留意一下朝堂的消息,就知道皇上为什么如此时不我待”。
    张辅见众人看向自己,张辅向柳升问道:“神机营之前一直有跟舰队作战,你是否有留心宝船在松江(上海)入海口进入长江时很慢”?
    柳升大咧咧地回道:“皇上不是下令疏浚了吗?”
    张辅向亲兵示意倒水后,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扫了众兄弟一眼,接着说:“皇上现在在苏州又建立大型船场,你可知道”?
    见柳升点头,张辅又继续地道:“那你说说皇上为什么还要增加船厂”?看到柳升哑然,张辅却再次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皇上将西察合台汗国来归的亦剌思,封为锦衣卫指挥使吗”?
    想了想,柳升讶然地道:“大哥的意思是说,咱们可能会跟西察合台汗国开战,所以皇上才会将了解西察合台汗国的亦剌思封为锦衣卫使,好对西察合台汗国做情报收集”?
    张辅看到众兄弟有些明白了,他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刘才豁然开朗地道:“这也是皇上为何要疏浚河道、新开船厂的原因”?看到张辅点头,刘才笑着说:“我一直以为是皇上喜欢军营这种大块吃肉、好强斗狠、直来直往的生活”?
    张辅接过来亲兵递过来的茶水,大口饮过之后,笑着对刘才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我也不认为这是错。这世界,本来就存在着将兴趣爱好当作事业的事情”。
    众兄弟悟透了后,就一一接过亲兵递过的茶水,且不同程度地喝了一口。
    这时,刘荣擦了一把嘴巴,有些叹息地说:“若不是兄长跟陛下亲,我们现在还跟无头苍蝇一样”。
    发现众兄弟都有点头,张辅没好气地说:“你们真以为皇上要做什么,会跟我讲”?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他们听到张辅又说:“最能反应一个人真实的想法,莫过于他的行为。皇上也会不例外”。
    张辅见众兄弟又如之前一样看着自己,他淡淡地道:“你们可曾留意,皇上这些日子对云南、广西、贵州下了多少道敕令”?
    高士文不解地问道:“贵州是哪里”?
    徐政见四哥如是问后,大哥很是不喜,他对四哥解释道:“皇上在西北之地新设了贵州,并且已让镇远侯及后军都督府右都督顾成前去镇守”。
    张辅叹息地道:“咱们虽是丘八,但军事向来是为政治服务的。你们也只有了解政务,将来才可能镇守一方”。
    让众兄弟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是年龄最小的刘荣率先点头同意,然后刘荣一脸笃定地说:“虽然不知道皇上下了多少道敕令,但我觉得皇上是想向安南动兵。毕竟在宋朝之前,安南一直是交趾省”。
    看到大哥点头同意,刘荣又理所当然地说:“大哥之后说的镇守,我是觉得不能做到镇守一方,是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大将的。而镇守一方确实得通政务”。
    见其余兄弟皆有赞同,唯独柳升一脸傲然,张辅正欲问话,倏地发现薛禄居然不在,他并改向徐政问道:“薛六公子,现在在哪”?
    徐政耸了耸肩膀,有些闪躲地回道:“恭送皇上后,见没见到薛六公子,哦,没有见到七哥回营”。
    这时,除了柳升以外,张辅发现众兄弟居然不约而同地打起哈欠起来。张辅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现在既然困了,就回营去休息”。
    除了柳升继续留下与张辅讨论行军布阵外,其余兄弟都笑而不语地出去了。
    出来后,这些弟兄相视一笑并向营外走去。他们理解张辅与柳升对军阵热爱,但他们不会,也不愿成为张辅与柳升这样的人。
    为他们引路的是苍穹上那轮金黄的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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