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镇守在外,太祖皇帝规定家属必须随行。朱玉馨知道这是皇祖父此举为了让将领明白,若是城池一旦失守,自家所有人都难逃敌手屠戮。
    所以在张辅来到大宁不久,朱玉馨在收拾好物品后,就带着自己的小姑子张丽颖、高士文之妻田氏也来到了大宁。
    来到大宁,朱玉馨就得知丈夫奔袭于外。不过她与张丽颖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她们早就知道张辅就是这么一个人。
    朱玉馨从来就不对张辅行军作战之事去说什么,她一直认为在现今大明中能言兵者唯父王与丈夫两人,她又何必去多言什么呢?多言就意味着对丈夫的不信任,她深知丈夫向来就是很有主见之人。
    至于是不是私人感情影响到自己的判断,朱玉馨并不关心,她认为自己觉得对就行。
    之前宁王与宁王妃得知她将要去大宁,主动提出让她与她丈夫住进王府……所以朱玉馨来到大宁,先是在张辅之前所住的地方坐了一会,就来到她十七叔的王府,随即她就准备将宁王府重新布置一番。
    在宁王府重新布置的时候,朱玉馨得知鞑靼一个部落攻打大宁。经历过北平保卫战的朱玉馨也不慌,她甚至上了城墙去鼓舞守城军士的士气。
    如她所料,没过几天张辅就回来了。朱玉馨没去迎接丈夫,她不想再看到首级功所形成的那种血腥场面。
    进城后的张辅,是从迎接他的宫女口中,得知馨儿已经来到大宁。知道馨儿进宁王府后的张辅,高兴地对宫女道:“转告馨儿,朝鲜使团在后,并且有女眷。而大宁城中多是丘八,看她是否可以负责接待一下”。
    宫女转身回去,张辅看到田氏也在迎接队伍行列当中,他微笑地向田氏点了点头。
    张辅又在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妹妹即刘才之妻不在。想到她甚至连一个丫鬟都不曾派来迎接出征而回的将士,张辅不由地眉头一皱。
    但张辅每次出征回来,当天就得处理好伤亡将士,所以他就暂且将此事压后了。
    回到之前的北平行都司衙门,今日的大宁都司衙门,张辅就与高士文一一核对伤亡将士,张辅从来就将此事当成大事来处理。
    核对完成后,张辅对高士文道:“若是谁在伤亡将士中贪一个铜板,无论他是谁,只要查实立即在街口五马分尸”。
    高士文欣然应诺后,即出去执行奖赏事宜。高士文出去后,张辅并在屋内独自研究地图。
    不久锦衣卫就来报已将朵颜卫安排好,见张辅点头,锦衣卫即迅速离开。与张辅打交道时间久了的人,都知道在他想事情的时候除了军事汇报,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搅他。而且事情说完,就得马上离开。
    这日夜幕下的大宁,寒风肆虐。
    由于已是十二月将近年底,再加上大宁军上次所立军功,且已封赏到位。就使得大宁这个军事重镇,在寒夜中也有着人来人往地各忙各事。
    因为行人手中的灯笼不停穿梭于大宁各处,这让大宁在这寒冷的黑夜中得以灯光闪现,不至于漆黑一片。不过在子时至拂晓,大宁就会开始执行宵禁。
    张辅回到宁王府,已快到子时。他刚进庭院,肩上的海东青就飞到树上鹰巢。
    海东青跟着自己这么些年,张辅却一直没有看到它找过什么伴。那些天上的飞的鹰,海东青一直都将其当作挑战者,而一一猎杀之。
    张辅虽时不时有些好奇,但他不至于去干预它什么。张辅认为这是他朋友海东青的自由。
    进屋后,张辅见馨儿还在让宫女收拾屋子。虽然他认为只是寄居于此,不好按自己的心意去布置,但见到妻子乐在其中,他就一直保留着自己的意见。
    看到张辅回来,还是一身郡主服装的馨儿娇笑地说:“妹夫(刘才)又托话,要我转告你朝鲜使臣崔有庆想正式与你再见一面”。
    张辅淡淡地说:“这刘才明明就是一个丘八,这些日子他却有点把自己当成礼部官员了,这不是乱弹琴吗”?见馨儿笑而不语,张辅又接着说:“我是镇守,不是布政使。接待使臣之事,不归我管”。
    “而且我对这种事情更是一窍不通,若是闹出什么笑话,成了笑柄。我找谁去”?张辅有些气闷地道。
    馨儿噗嗤一笑,莞尔地说:“大宁没有布政使,你这镇守就肩负着布政使之职”。看到丈夫有些愕然,馨儿又接着说:“你要是不去正式会见朝鲜使臣。日后朝鲜使臣去了北平与京师,说起在大宁的遭遇”……
    虽然馨儿没将话说完,但张辅明白了妻子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不正式去会见朝鲜使臣,就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笑话了。
    张辅想了想,没好气地道:“这朝鲜使团怎么一直留在大宁不走,该不是在当探子吧”?
    馨儿娇笑地道:“这几天风雪不断,你让使团怎么走”?见文弼默然,馨儿接着说:“你该不会认为使团跟你手下那些军士一样,可以风里来,雨里去吧”?
    张辅讪讪一笑后,道:“那成,我明天就去会会这崔有庆”。
    馨儿见此,又试探地问道:“三妹丽颖说妹夫,最近一直围着朝鲜大臣权执中之女打转”。
    听到这个,张辅并想起那日妹妹不曾在迎接行列内,他不悦地说:“你可知丽颖在我等得胜归来那天,在干什么”?
    见馨儿哑然,张辅不满地说:“哥哥与丈夫得胜回来,她丝毫不理会。这时倒想起我这个做哥哥的了”。
    馨儿半响才说:“丽颖毕竟是我们三妹”。
    张辅想了会,道:“你先睡吧,我到前院让锦衣卫把刘才叫来,商量些事情”。继而,张辅又道:“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见馨儿不解地看着自己,张辅讪笑地道:“早些日子,我就知道刘才让锦衣卫弟兄去调查使团。我若是能知道对方一些短处,明天在会面时才能主动出击”。
    刘才来到宁王府正殿已过子时,待其喝了热茶后,张辅并直接道:“朝鲜使团的那权氏是大帅的女人,待天明你要弟兄们好好保护她”。
    见到刘才一脸黯然神伤,装作没看见的张辅又道:“你跟朝鲜使团打了这么些天的交道,可知道他们有什么把柄”?
    刘才打起精神地回道:“据锦衣卫弟兄调查,朝鲜使臣崔有庆所说的主公李芳远并非朝鲜国王,而是朝鲜国王李成桂之子。他在洪武二十六年向朝廷进贡马匹时,曾于燕王私下会面。听郡主对丽颖说,李芳远与燕王殿下私人关系不错”。
    看到大哥看着自己,刘才又道:“而且目前在朝鲜做主的是李芳远”。
    听到这,张辅心中就有了底。想了会,他再次问道:“可知崔有庆的底细”?刘才回道:“崔有庆担任朝鲜议政府左参赞,正二品文官”。
    张辅点了点头,见刘才有些无精打采,并道:“待会你就在这歇息,早上去请崔有庆来宁王府这正殿”。
    看到张辅随之陷入思索,刘才则闷闷不乐地随着府中侍从进屋去休息。他进屋后,特意让侍从温了壶酒与他。
    第二日上午,张辅一身戎装地来到正殿,这让刚到正殿刘才、崔有庆、权永均多少有些诧异。
    张辅坐好后,笑着道:“大家坐吧”。崔有庆坐好后,见张辅看向了眉清目秀的权永均,并起身地介绍:“这位是副使权永均”。
    张辅笑道:“崔正使、权副使坐着说话就是”。
    待崔有庆与重新坐好,侍从上好茶,三人皆举杯喝了口茶后,张辅带着笑意地道:“我是一个军人,礼仪非我所长。军营中说话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但待会若是有什么涉及机密,我不便回答的我就不说”。
    说完,见崔有庆与权永均又欲站起,张辅笑着说:“就当朋友聚会,礼多反而显得见外”。
    见张辅这般豪爽,殿中的气氛就渐渐轻松起来。
    这时,崔有庆恭敬地问道:“作为臣国的朝鲜,敢问中国目前的不安何时能结束”?张辅觉得这问题自己应该回答,他自信地道:“三年后的今天铁定结束”。
    崔有庆见张辅什么都不否认,直接就给出答案,脸上浮现出一丝讶异。
    权永均见正使默然地在思索,问道:“镇守大人为何如此肯定”?张辅微笑地回道:“这个我不能回答”。
    见此,崔有庆问道:“将军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京师吗”?
    张辅哈哈一笑,道:“去不去京师?想必李芳远王子早就有交代,何必来问我”?见崔有庆默然,权永均茫然,张辅继续说道:“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我认为正使应该去京师”。
    待权永均正欲再问之时,却看到正使崔有庆向他使了个眼色。
    之后几人的交谈就只谈朋友,不谈国事了。
    两位使者晚上回到驿馆,见张辅所回赠的礼物高出高丽参的价格,权永均向崔有庆恭敬地问道:“大人为何阻止我向张将军提问”?
    崔有庆思虑了良久,道:“我出使前,王子曾交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燕王,想必燕王殿下会给予回信。其实我们这次出使送信才是最大的差使”。
    见权永均还是一脸茫然,崔有庆正色地训诫道:“很显然这位燕王殿下的女婿兼爱将,知道燕王与王子关系匪浅。我们何必又去明知故问?让他觉得我俩不够分量,也只会徒增轻视”?
    崔有庆接着又道:“作为使者,若是让手握权柄之人轻视,那就失败到家了”。
    权永均虚心请教地说:“这位将军为何建议大人一人去京师”?
    崔有庆心中虽知张辅是在说权永均这人道行浅,但深知权永均妹妹权氏的国色天香必会得到燕王的宠信。崔有庆怎么会去得罪这位将来的国舅爷呢?
    崔有庆淡淡地笑道:“也许张将军就是随口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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