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津镇(天津)下船,见北地虽然还是冰天雪地,但却少了南方那种湿冷,张辅感觉自己所穿足以御寒。
    但随后见伺候馨儿的宫女拿了一件披风递给自己,张辅也欣然接受。他认为不管自己冷还是不冷,他人的好意自己不接受就有不近人情之嫌,尤其是身边的人好意他认为更不能草率地去拒绝。
    海津镇到北平还有将近300里路,由于不急,之前徐王妃就决定女眷乘坐来接她们的马车回北平。得知此情况的刘才算到起码得要三天才能到北平。
    又见前来接燕王妃的侍卫正在有条不紊从船上搬运行李,估摸着得一个时辰才能全部搬到马车上的刘才就与张辅说,他想到码头附近去看看,打听打听这里情况……
    半个时辰后,见刘才回到码头,张辅问道:“上面的情况怎么样?”刘才笑着回道:“海津镇还不错,听当地的老人说这里马市、茶市什么的都已恢复”。
    张辅随即问道:“这里的宅子价格怎么样”?
    刘才愣住一会,道:“这个我没来得及问”。
    张辅考虑了会,对刘才道:“你去找下这码头的军士,告诉他老三的样貌,要他转告老三到了海津镇后,先去详细了解下这里的行市”。
    刘才知道大哥的意思,好奇地道:“大哥,你就这么看好海津镇”?
    张辅点了点头,道:“按照现在这趋势,海津镇在几年内就能恢复到元朝时的繁荣。日后更是聚宝盆般的存在”。
    刘才听完,虽然感到有些迷糊,但他向来就相信张辅的判断,他随即就与守卫码头的军士说这事去了。
    与军士说好后,刘才回来见马队有即刻启程的样子,对刚嘱咐完军士检查兵器的张辅道:“现在已是申时(15:00-16:59),何必急着赶路?”张辅耸了耸肩正欲说话,见朱高炽走了过来,则留心听着,朱高炽道:“母妃决定即刻启程。”
    张辅建议:“要不让刘才跟着高炽兄在前,我一人殿后”?朱高炽沉吟了会,颔首同意。见朱高炽转身,张辅向刘才使了使眼色,刘才则连忙跟上朱高炽。
    待一行人出发时,张辅再次检查了自己的箭囊以及所有武器,确认无误后才跨上马,带着两百骑兵殿后而行。
    半路上,兄弟们就赶了过来,张辅将其分别安排到护卫之事上去后,对气喘吁吁却在给坐骑大腿按摩活血的薛禄道:“老二、徐政、柳升、李浚他们呢”?
    薛禄见众弟兄已牵马缓缓而行,他也牵着口吐白气的马儿向前而行,他对下马,牵马而行的张辅道:“二哥与老八在后面,柳升在码头独自研究停在那的福船.李浚兄弟带着长沙卫五百精兵与锦衣卫两百多弟兄也在后面。”
    黄正仁与徐政有家眷同行,慢行自然理所当然;至于柳升研究福船之事,更是一点都不让人感到意外。柳升就那样的人,若不仔细对他从未见过的福船研究一番,才是怪事。但李浚与七百多军士怎么也在后面?
    薛禄见大哥再问李浚与七百军士为什么也在后面,薛禄笑道:“我们下船后,已是黄昏,马市就剩下一个人在那卖马。所以只有我们这三十多个买到马的人先行赶来”。
    张辅释然了,他见队伍变得人多了起来,他拍了下脑袋,对一旁仍穿着锦衣卫服装的老十道:“刘荣,你跟着我到过北平。你骑上我现在所牵的这匹马先去北平,让管家先行去北平的客栈订些房间”。
    面容还像个孩子的刘荣听令后,骑上张辅的坐骑,即一脸兴奋地向北平飞奔而去。
    薛禄见此,没好气地说:“这小屁孩,一路上硬是不肯脱去绣春服,这心性可跟他自称的年龄不相符合”。
    说完,薛禄见张辅沉着脸,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虽然所有弟兄都知道刘荣的年龄还不到行军的年龄,但自己却冒失地将其说出来,也难怪大哥如此。
    薛禄见大哥没问三哥,他主动地说:“三哥带着一些弟兄留在海津镇,他说过几天再来北平”。
    张辅点了点头,道:“老三在忙正事”。
    薛禄明白张辅的意思,海津镇将来的地位随着海运必将得以蓬勃发展,而他们现在的用度跟以前也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大伯他们现在一直在辽东与漠北垫钱,该是找些能赚钱的门路。做买卖总比去抢去贪要好,薛禄最后如是想。
    到了燕王府,张辅得知燕王昨天已赶往大宁,但留下让自己歇息一晚再去大宁的命令。
    向徐王妃、朱高炽、朱有炖告辞与馨儿挥手后,张辅就带着一行人回到北平的侯府
    回到府中已是午时,去后院拜见母亲后,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与大哥去金州、复州(金州与复州合起来就是今日的大连)、海什么崴等地去考察,据母亲说燕王想在这些地方建深水码头。
    又与母亲说了会话,张辅才回到前院。
    见三十多名的弟兄都在前院庭院,察觉到弟兄脸上的疲惫后,张辅告诉他们明日即去大宁。
    正准备说让他们先去吃饭,然后去歇息的张辅见弟兄们有些心不在焉,他清了清嗓子,充满中气地对众人说道:“我们是军人,是用命来养家的男子,更是因杀敌建功而使自己的姓氏于无限荣光的大好男儿”。
    见众人脸上起了变化,张辅又继续道:“我们将来不能成为那种靠压榨农民的地主;更不能成为欺凌良善、作威作福之辈”。
    见不少弟兄有些焉了,张辅知道对他们来说若不能成为人上人,他们何必去扛着脑袋去沙场厮杀。
    张辅就给他们画了一个饼,说出他所理解的人上人,他道:“我们将是用军功缔造帝国荣耀的军人!我们定会成为千秋史册中的民族骄傲!我们也一定能在沙场为国立功,为子孙后代争得”公侯伯”的贵族爵位!我们也必将会成为大明帝国中的真正世家!”
    “真正的世家是贵族,而贵族只能靠实打实的军功才能获取.”张辅见不少弟兄有些不解在交头接耳,又解释地道。
    见众人鸦雀无声看着自己,张辅沉声地道:“大家好好地去想一想自己到底敢不敢,有没有本事去为自己、为家族、为帝国去争取真正的荣耀”。
    张辅看到众兄弟面面相觑,他不耐烦地道:“要是谁现在怕了,可以走人。我不仅不阻拦,还会替你们遮掩这逃兵的事实”。
    见多数弟兄们被激怒,张辅道:“我也不是危言耸听,军功不是那么好得的,不然公侯伯怎么就那些人。封侯的本质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确实应该好好想想”。
    张辅见多数弟兄仍是一脸怒气,放下心地道:“废话就不说了,明天早上能来这集合的就是我张辅一世的袍泽”。
    刘才与薛禄见张辅走的时候向自己使了使颜色,对视了一下。
    待张辅走后,还没等他们说话,鬼老四就跳将出来,大声地道:“全都留下。你们想想如果自己回去,在家乡父老眼中还能不能做得起人”?
    薛禄见仍有少部分弟兄未点头同意,他说道:“想走的话就这么最后一次。大哥日后肯定能得以升迁,官做大了就会受更多人注意,他也无法像今日这样承诺大家”。
    刘才见那部分弟兄仍不置可否,他却不准备再说什么。他觉得这未点头的弟兄留下也是隐患。所谓志不同道不合,现在离开反而是件好事。
    刘才拉住正欲破口大骂的四哥,道:“大家先去吃饭,歇息时再考虑一下。大哥向来一口唾沫一口钉,我就不多说了”。
    说完,见薛禄赞同地点头后,刘才对怒视自己的四哥道:“走的也是隐患,你想想走的这些人日后在战场会如何”?鬼老四不耐烦地道:“谁要是敢在战场当逃兵,我自有办法”。
    鬼老四挣脱刘才后,却见弟兄们已经离去,他向刘才跺了下脚,朝刚才张辅离开的方向走去。
    薛禄见刘才一脸无奈,道:“我去安排我那五百精兵,六哥你去看看锦衣卫那些弟兄”?
    刘才在船上那晚与张辅的深谈后,就隐约感到会有今天。他嘘了口气,道:“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也罢,也罢”。
    薛禄听不懂六哥这话,他也不想花精力去弄清楚。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在此刻将精力花在正事上,先别说英雄,日后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都有可能。薛禄向来就是一个很有危机感的人,尤其他父亲曾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他的天赋远不及张辅与柳升。
    大哥就算了,要是日后被小老弟柳升超越的话,薛禄绝不能原谅自己。
    张辅正在庭院亭子中逗弄海东青时,见鬼老四风风火火地来了。鬼老四见张辅看着自己,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张辅看着肩上的海东青地说道:“咱们这些人多数是富贵乡长大的,与其日后在沙场去掉链子,还不如此刻就分道扬镳”。
    鬼老四讶异地道:“我见有些弟兄并非畏首畏尾之人,他们怎么也一直没有点头”?张辅道:“他们听懂我那话的意思,不认同罢了”。
    见鬼老四一脸疑惑,张辅道:“每个人想要的生活都不一样,多数人追求上进没错,但也有人追求快意恩仇。”
    “上进就意味着得守规矩,这种生活是追求快意恩仇之人无法接受。”张辅解释地道。
    张辅看了庭院的梅花一会,接着道:“我原本是想之后再说的,刚才想想觉得现在说出更好,总不能让他们投了本后,再说规矩”。
    鬼老四没全听懂张辅的话。但他知道那些未点头的兄弟中,确实存在着只想天天都能过顺心日子的人。
    见张辅又在专心与海东青嬉戏,鬼老四欲言又止了会,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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