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没入了天幕,进入了茫茫浩宇,庞大的真极星,渐渐远去,化为一颗蓝色的光点,消失在视野中。
    他在大梵慈悲轮中飞速的穿梭着,不久之后,真极已经完全不见,四方黑暗下来,时隔许久,他重新遨游在宇宙间。
    星辰一颗一颗,从金轮外呼啸而过,阴冷与枯寂的气息侵入了金轮中,苏寒盘坐,这是一次漫长的行程,真极与少阳星之间,相距太远了,即便有司空大圣耗费无数时间摸索出的一条星宇路线,亦要沿这条路线穿梭不知多久才能到达。
    他习惯了孤独,这是比荒岛还要死寂的地方,他独自咀嚼这种寂寞到极点的感觉。
    他亦在不断的感悟,修行,轮转需十年,但轮转的终点仍未到达,那缕飘渺的圣境,仿佛离他很近了,却始终不曾抓在手中。
    闲暇时,他会取出那四块四块碎陶片,四块陶片,拼出了一张破碎的脸,不知它是哭或是笑,是苦或是乐,它与苏寒一样沉默,坐看了世间多少变迁,仿佛化成了一尊永恒的佛,不言,不语。
    “这究竟是什么?”
    苏寒曾想过无数次,想要猜测碎陶片的来历,但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些破碎的陶片究竟是什么,它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亦不知本体为何物。只有那张破碎的脸,万古不变。
    可能,无数年前,亦是一个与苏寒一般孤独的人,在时光长河中一点一点聚集了枯寂的泥土,亲手捏出了这张破碎的脸。
    他将四块碎陶片沉入了心中世界,以光暗交织的混沌浸润陶片。一缕混沌光,仿佛与陶片上的混沌色融为了一体。
    大梵慈悲轮以无法分辨的速度,不停在浩宇中穿梭,足足两个月后,苏寒才穿过了真极所在的星域。广袤的真极,需要一个人以一生的时间,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但真极在宇宙中,如海中的一粒沙,只不过真极孕育了生命,因而不凡,成为一整片星域的中心。
    生命,是这片浩荡宇宙间唯一的奇迹,超越一切。古来皇者大圣,可翻天覆地,可将浩宇中的星辰打碎,他们无所不能,贯通古今,却无法塑造出一条鲜活的生命。
    苏寒在另一片陌生的星域中继续向前,所有光,所有声响,全部消失了,他目睹过一个又一个庞大的星辰,却从未发现生命的迹象。
    宇宙是死寂的,苏寒心中世界却萌动出生机,他不断修行,在解悟两部母经无上的起源玄机。光明经与黑暗经各九卷,通篇悟透,不知需要多少时间。那才是真正的大成,可超越圣境,超越次皇,与皇比肩。
    数月过去了,宇宙间的时光流逝的飞快,苏寒有正确的路标,否则,在这片茫茫无尽头的宇宙中,谁都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他默默的计算,所有路程只经过了三分之一。
    前方极尽处,又是一片陌生而广袤的星域,苏寒记不得这是自己经过的第几片星域。星辰化成了河,不知几亿万颗,一道隐隐的光明传来,那是一颗硕大的星辰,散发出大日一般的光和热,宛如这片星域唯一的中心,所有化为银河一般的星辰,都围它而转动。
    大梵慈悲轮在星河中不断光速一般的前行,苏寒从金轮中眺望远方银链一般的星群。骤然,一缕奇异的气息,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缕气息不知在宇宙中飘荡了多久,亦不知它的源头,但苏寒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同源气息。心中世界那一片蛰伏的黑暗,开始萌动,与这缕神秘的气息,生出感应。
    “这是与黑暗同源的气息,它来自何处?”
    这一缕气息飘荡在宇宙中,极为微弱,若非苏寒身修黑暗经,很可能就此错过。
    苏寒将这缕捕捉到的气息团握在掌心,他细细的感应,许久之后,他感觉震惊。
    这一缕气息,仿佛是从一个生命体上飘散出来的,经久不灭。
    “何人发出了这种气息!这片星域中还有生命星辰吗!”
    这让苏寒感觉极度的惊讶,广袤的宇宙间,一颗两颗生命星辰,并不算超凡的奇迹,但散发出这缕气息的人,强大到了极致,且他修过类似与黑暗经的起源古经,本道中融入了黑暗的本源气息。
    苏寒沉吟了许久,继而,大梵慈悲轮脱离了星宇路标,寻找这缕气息散发的源头。
    这很危险,但仿佛是冥冥中的一种召唤,一尊不知名的存在,曾经修过类似于黑暗经的古经,且很明显,已经到了大成的状态,这缕气息的黑暗本源飘渺,却有精纯至极点的感觉。
    不久之后,苏寒又感应到了一缕气息,与先前那一缕气息显然一样,他循迹而去,在无数星辰中飞速穿梭。
    大梵慈悲轮不知前行了多远,一颗庞大的星辰,出现在极远处。顿时,苏寒心生感应,这里,仿佛就是那一缕缕气息的发源地。
    这颗星辰在亿万颗星辰中,显得很超凡,它静静的悬浮在广袤的星域间,仿佛一座庞大的堡垒。
    越来越近了,苏寒的心猛然一动,他看到星辰上起伏的山脉,勾勒出波澜壮阔的河山轮廓,这仿佛是一颗生命星辰。
    但很怪,他并未感受到一丝生命的波动,仿佛整颗生命星辰上的生命,全部陷入了沉睡。只有那一缕神秘的气息,在不断萌发,散向四方的宇宙中。
    轰!
    大梵慈悲轮落在了这颗星辰的一角,这一瞬间,苏寒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
    浩大的生命星辰,仿佛诞生过万族,继而衍生出灿烂的文明和文化,这里的族群创造了一个繁荣的大星。
    但眼前的世界,却是死寂的世界,所有生命都消失了,起伏的山脉,如同一条条枯萎的脉络,数以万里长的大河,彻底干涸,仿佛枯竭的血脉。
    这颗生命星辰,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它亦如一个老朽的人,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灵气与资源彻底干涸,不再适合万族生存。生活在此的生命,或许亦无法找到另一处容身之地,他们全部灭亡在枯竭的星辰上。
    生命在这里消失可能有数十万年了,依稀还可见到一座座古城的遗迹,庞大的古城,如同一个个曾辉煌过的国度,所有的生命全部灭绝,只有坚固的古城,又历经了数十万年的时光,屹立至今。
    “灭绝的生命星辰......”
    苏寒在金轮中不断的飞驰,星辰诞生了生命,生命存世短暂,会飞速的逝去。修士追求永恒,渴望永生不灭,与天地同寿。但他们不知,这片天地,亦有走向终点的时候。
    一切都没有价值了,时光磨灭了这颗星辰的所有,那一座座耸立在死地中的古城,仿佛一块块坚硬的石头,道痕无存,不朽的圣阵早已经消失。
    苏寒在一座废弃的古城中滞留了片刻,时间过的太久了,灭亡在此处的生命,皆连尸骨都风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苏寒进入宝轮,继续寻找散发那一缕不灭气息的源头,他飞越了无数干涸的土地,穿过群山大川,蜿蜒的枯河,前方,那缕气息猛然浓重起来,仿佛蛰伏着一团类似的气息,正缓缓的撒播到四方。
    那是一片雄浑的大山,仿佛一尊横卧在大地上的巨人,层层山岭的中心,有一片开阔的谷地,这里似乎繁衍过一个兴盛的族群,他们强大且智慧,几乎将群山都改变了模样,一片片雄山被人以无上圣力切割分离,万座大山围绕这片古族繁衍的母地,如同一座无匹的巨阵,吸纳天地间游离的灵气,滋润万物。
    轰!
    这片谷地的中心,那一团神秘的气息浓重到极点,苏寒顿时警觉,这就是神秘气息的源头。
    浓重的气息中,仿佛仍有绝世强者化道时所留的道火在跳跃,一颗晶莹的头骨,悬浮在这片死寂了数十万年的大地上,所有气息,皆是这颗头骨所发。
    “这是一尊无上存在坐化的地方!”
    很令人难以想象,圣境的强者坐化,至多只会留下额头一片慧骨,但谷地中这块化道地中的绝代人物,竟然留下了一整颗完整的头骨,可想而知,他生前强大到了不可猜测的地步。
    “这是一尊皇的化道地吗?”
    晶莹的头骨,血肉都消弭了,它双眼变的空洞,仿佛悲哀的注视着这片哺育了自己的母地,一点点走向灭亡。它生前手段通天,修为强绝,却无力逆改天数,无力挽救这片母地,挽救这颗生命星辰。
    它不愿离去,整颗星辰都陷入了死亡,所有的族人皆一个个悲惨的死去,即便皇,亦不可改变这一切。它留在自己的故土,孤寂的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凄凉孤独的岁月,默默坐化在此。
    生命,由生到灭,皆是如此,无人可以改变。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纵然为皇,也只能一天天看着自己的白发脱落,看着气血一点点消散。
    大梵慈悲轮落在了谷地中,此时,那颗晶莹的头骨轰然大作,一片残缺的烙印,显现在虚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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