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筠醒来的时候,天已然大黑,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地灯,泛着惨白的光亮,让整个屋子透出无生气的冰冷,突兀开门声在房间里响起,时筠侧眼看去,见一身白衣,只是护士,她微微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护士在给她量完血压之后,离开了,时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除了呼吸时起伏的被面,没有任何颤动,
    石煜进来后,眼前的时筠就这一副放空自己的表情,平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半晌过去,还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弄的他有些头皮发麻,放轻步子走来,将保温桶搁在一旁桌子上,柔声细语:“醒啦,饿不饿,正好吃点粥,暖暖胃。”
    时筠没有看他,仍保持那姿势,脸色苍白,过了会儿,气息不稳地问:“石煜,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石煜目光微凝,想缓解气氛的尬笑都笑不出来,“为什么这么问?”
    时筠扭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石煜似乎从那眼神中看出了悲悯与迷茫,他心尖刺痛,就像被细针狠狠地戳下去,正急急地往外渗血,“如果我当时没有蹲下身去捡手机,那么被一枪爆头的人就是我了吧……石煜,你还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那时候,时筠私自跑到洪水泛滥的南方去找他,石煜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又是训诫又是保证:“怕我会害怕!”,“时筠,这就是我的工作性质,当你接受我这个人开始,连同所有的一切你都要去适应,你那么聪明,早看的通透,但是时筠,你要记住一点,是我把活的明明白白的你拖进了这个婚姻,所以我不会不负责任,我脑子够用,不会冒大风险用战友和我的命去赌!”
    一片肃静
    “石煜,我知道你很聪明,但请你不要算计真心,我刚才是被吓傻了,又不是耳朵聋了,我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活了两辈子,再傻也撞的头破血流过,不敢同时胆小了!”
    石煜眉心紧锁,胸腔里冰冷无比,连呼吸都发疼不已,他想开口解释,发现都是徒劳,身心俱疲地颓在床边的椅子上,“时筠,我会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诉你,”又纠结了半会儿,下定决心不要脸:“要说没有亏欠、愧疚和补偿,我自己都觉得虚伪,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没算计过你的真心,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只要你不乐意我不曾强迫你,除了嫁给我这件事,要是没有爸妈和我的步步紧逼,你早逃地一干二净,这件事你未曾付出过真心!”石煜紧盯她的侧颜说完,
    时筠没有瞧他一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自从回来之后,就喜欢上反省,其中就有一点,能沟通绝不吵架,能吵架绝不冷战。”
    “石煜,你个大混蛋!”她突然恶狠狠地骂道,“你先原原本本都告诉我,说完我也不一定原谅你!”
    石煜扶她坐起身,在她后背给垫了个枕头,虽然见她不情不愿的,但还是倒了杯热水,塞进她手里,
    “我服役三年之后,在第四年接到一个任务,有一条‘暗网’,无论走私、贩卖人口、拐卖妇女儿童、交易毒品或者枪支弹药,他们都做,‘老板’是提供这个‘暗网’交易平台的幕后推手,亲手建立起来,仅短短几年便发展壮大,他们与国外有所牵扯,国际刑警也特别头疼,他们的总部根本找不到,分支倒是遍及世界各处,咱们国家的油水实在太诱人了,其他人都想向‘老板’分一杯羹,而这个‘老板’不便身份,不知男女,无从下手,很多线人全折在里面,”
    石煜停顿一瞬,有些口渴,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润过嗓子后,又接着道:“还记得咱们的订婚吗?那次让你担忧的任务,我们目标是斩断和西亚最大的贸易链条,砍掉‘老板’最重要的那条手臂,回来路上顺势救了被非政府武装袭击的李溟他们,后来撤退回国时,又出事了,我受了很重的伤,那时候留下刚订婚的你,不是我不顾及,是真的差点再也见不到你!”
    时筠捏着热水杯子,有些恍惚,石煜咬了咬牙,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吐了口气:
    “时筠,我始终没有告诉过你小姨的事,小姨嫁给姨夫那时是二婚,她之前有过一段很不幸的生活,具体我没问过,姨夫怕小姨伤心,不让大家提起,小姨的突然去世……我有错,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我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任务当中,连小姨从什么时候身体开始不好都不清楚,小姨之前有个女儿,走丢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结果,我们收网的一个点,找到了小姨女儿……的尸体,注射毒品过量,我当时不知是怎么了,竟让小姨自己去了,姨夫当时部队有事,我也因为别的缘故,没有陪着身边,还是同事通知我,他们将昏迷的小姨送往医院,脑溢血,没抢救回来。”
    听到这里,手抖的已经拿不住杯子了,一杯水全洒满被子上,时筠双手捂住嘴,手抖带动整张脸都在发抖,她咬着自己右手食指,眼泪就在眶里打转,那个疼她爱她的小姨,那个所有人当中最理解她、最支持她的小姨,她静默片刻,石煜不经常在家,他算不知者无罪,而自己呢,接受着小姨的好,却未曾关心过她的身体状况,所有事件里,责备到底谁的过错最多还有意义吗?
    心下有了主意:“石煜,原不原谅的问题格局太小了,我目前不想考虑那些,既然你都告诉我了,那么,上头和你们必然有了打算,需要我做什么?”
    石煜立马起身,赶紧起身用纸巾给她擦拭打湿的衣服和被褥,不知怎么,满脑子想的竟不是案情,而他们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这种情况是好是坏,他不确定,对于不确定的因素,他总是感到烦闷憋屈,但还在努力用理智压住情感:“我觉得军区大院相对安全,我已经给我爸和你爸妈打过电话,我爸会去姨夫那里,你爸妈来咱们这里住,咱们去你爸妈的房子。”
    时筠眼珠向右一偏,冷静分析:“我是诱饵?”
    石煜冲她一笑,将洒完水的空杯放回桌子上:“别担心,自始至终都不是冲你来的,你是被我连累的,我只是担心你以后上班不安全,让你和我住,我能时刻护着你,若是不愿意,也可以和爸妈住在军区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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