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璇玑这一掌看似柔若无劲,实则霸烈无比,直打得燕擎苍口吐鲜血,倒飞出去,五脏六腑俱伤。
    燕擎苍身在半空,还未落下,便被一只手掌扣住喉咙。
    这只手秀美白皙,是鱼璇玑的手。
    一如刚才林扬抓住她喉咙那样,此时是抓在燕擎苍的喉咙上,而且把燕擎苍整个人凌空提着。
    只一瞬间,便让燕擎苍的面部变成紫红色,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眼看燕擎苍就要窒息而亡,鱼璇玑一笑,忽然松开了手。
    燕擎苍倒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苦水连着血丝一道咳将出来,说不出的落寞狼狈。
    他堂堂的圣剑门掌门,江湖一代剑道高手,短短数日,竟接连在两个后生小辈的手上,吃到如此苦头。
    这是莫大的耻辱,燕擎苍道:“为何不杀我?”
    鱼璇玑笑道:“修罗神王已死,你又不肯低头去求吕春阳,业火死魔种已无他法可解,你迟早一死,我又何必亲自动手。”
    “虽然人总有一死,但怎么死,还是有选择余地的。”
    燕擎苍道:“你认为我该怎么死?”
    鱼璇玑道:“有价值的死。”
    燕擎苍目光闪动,“怎样才是有价值的死?”
    鱼璇玑道:“死在合适的人手上。”
    林扬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沉睡不起的吕嫣。
    绕了一大圈,他才发现,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人岂非总喜欢去追求得不到的,而最容易忽视已经握在手里的?
    林扬已下定决心,等吕嫣醒过来,他就带着她离开这里,回到圣剑门中去,再不管别的许多,他从此会一心一意地待她。
    守候至傍晚,一阵凉风从窗外吹入,林扬把吕嫣身上的薄被,微往上拉一点,凉风却是越吹越烈,窗外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门被人从外推开,又被轻轻合上,鱼璇玑端着木案走了进来,将木案放在房内的桌上。
    木案上三菜一汤,香味扑鼻,热气袅袅。
    鱼璇玑望着端坐床边,有些木然的林扬,轻叹一声,道:“一整天了,你先来吃点东西吧。”
    林扬还是端坐不动,连头也没有转一下。
    鱼璇玑道:“我知道你恨我骗你……”
    这时天空划过一道紫电,把微有些昏黑的屋内照得亮堂一片,接着是滚滚闷雷,把鱼璇玑下面说的话,也给淹没在内。
    大雨倾盆而下,木窗在狂风暴雨中无力摇曳,送进许多豆大雨点。
    林扬终于站了起来,他要去把那木窗关上,不能让这些风雨,打扰到吕嫣。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轰雷在九天之上炸响。
    床上一直沉睡的吕嫣,忽然睁开了眼睛。
    “小心!”
    鱼璇玑如风般抢了过来,挡在林扬的前面。
    而吕嫣竟如着了魔般,凶狠地咬在鱼璇玑的粉臂上,咬住不放,鲜血长流,浸透薄衫。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林扬大惊,后背更是冷汗长流,凉至了心底。
    鱼璇玑忍着痛,额头也泌出了汗,虚弱道:“她好像……变成尸傀了……”
    被尸傀咬中的人,也是要变成尸傀的。
    林扬猛然就看到,在吕嫣的后颈处,赫然有一道血色牙印,触目惊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林扬目中含泪,一掌轻拍出,把吕嫣震开。
    鱼璇玑软倒在地上。
    吕嫣嘴里发出低吼,又向林扬扑了过来。
    林扬抓住她的双肩,心痛如刀绞,“嫣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相公林扬啊!”
    吕嫣挣扎着,低吼着,唯独目中一片呆滞,不带有丁点感情。
    林扬泪流满面,双手开始颤抖,等他醒悟,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只剩下如刀割般的内疚,如果他不追鱼璇玑出来,一直陪在吕嫣的旁边,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至少还能一起死,可现在……
    “不会是这个样子,不会是这个样子……你一定会好,快醒过来!”
    双手渐渐软弱无力,吕嫣挣脱开林扬的双手,扑在他的身上便咬。
    林扬闭上眼睛,他情愿也变成尸傀,这样或许反而能永远陪在吕嫣的身边。
    一抹剑光从旁飞来,自两人之间而过,生生把两人给震开。
    林扬失魂落魄地跌在地上。
    剑光一折,自吕嫣的脖子上闪过,吕嫣的头颅冲天而起,落下,滚到林扬的面前,目光对着他,呆滞无神。
    林扬颤抖着捧起这颗头颅,连滚带爬地到吕嫣的尸身旁,想要接上去,却哪里还能够,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不!”林扬悲吼。
    雷鸣终歇,窗外的骤雨还在无休止的下着,但终究也会停,可心里的雨,要怎么才能停住?
    刚才那道剑光,正是来自燕擎苍手上的长剑。
    剑上的血,也如雨般,一点一点地顺着剑尖,滴落到地上。
    燕擎苍见爱徒如此痛苦,也心下不忍,但为了救林扬,他必须杀了吕嫣。
    林扬脑海中突升起一道冰冷的气息,接着流遍全身,让他如坠冰窟,眼中所见尽是一片血色,抬起满是鲜血的双手,在脸上一抹,转过头,冷冷地盯着燕擎苍,好像已完全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是你杀了她?”
    燕擎苍叹道:“吕嫣已经变成了尸傀,活着反而痛苦,不如让她好好安息。”
    “你心里的苦,师父都知道,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还年轻,又是天纵之材,有大好的将来,千万不能自寻短见。”
    “我要你死!”林扬突然自地上弹起,一掌轰在燕擎苍的胸膛上。
    燕擎苍一脸惊痛,踉跄着往后退,倒在窗边,木窗犹自开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洒将进来,眨眼便将他全身上下淋湿。
    他本已受伤不轻,这时再经受林扬这致命的一掌,顿时半条命都落入了黄泉。
    每咳一声,便有一股血沫自嘴里涌出来。
    林扬面无表情,弯下腰,捡起地上燕擎苍遗落的长剑,走至燕擎苍的旁边。
    燕擎苍看着他,竟然露出一丝笑容来。
    长剑落下,没入他的胸膛,涌起一朵小血花,如浪花般转瞬即逝。
    鱼璇玑一直安静地看着,到了此时,方知道修罗神王死前,留在林扬身上的魔念,终于起了作用。
    时间短促,修罗神王死前留下的黑光,自不是劫种,而是一道乱人心魂的魔念。
    此魔念虽不及劫种,但在此刻,却无疑已经把林扬拉下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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